黛玉起身穿了绣鞋,催促着李惟俭起身,又一路到得书房月洞窗前。黛玉拉开纱幕四下观量了几眼,眼见果然无人,这才扭头叮嘱:“伱小心些。”
李惟俭笑着颔首,叹息一声,踩着桌案一跃跳在外头。又返身归来与黛玉隔窗相望,须臾,他缓缓探出手来。
黛玉目光莹莹,见此,也将手儿递了过去。略略握了握,李惟俭压低声音道:“妹妹早些歇息,我去了。”
“嗯。”
目送李惟俭到得院墙左近,疾行几步纵身便翻越了过去,黛玉这才收回目光。将窗子关好拉上纱幕,她捧心而行,忽而歪头抿嘴一笑。
暗忖,今儿这一遭倒是有些好似戏文里的莺莺与张生呢,就是这红娘分作两人,变成了紫鹃与雪雁。
黛玉心绪极佳,轻飘飘回返卧房,一路轻轻哼唱,原本只觉这般静夜有些孤寂,此时方觉这般夜色竟也极美。
二人只道此番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业已落进有心人眼里。
听得衣袂挂风之声,卫菅毓起身凑在窗前,拉开纱幕,隔着玻璃窗朝外观量。她住在潇湘馆西北角的小房里,略略一瞥,便见得一身月白的高挑身形匆匆远去。
卫菅毓先是蹙眉,继而又舒展。这般身量,除去李惟俭还有谁人?她早知黛玉的婚事十成十会落在李惟俭身上,因是便想着,干脆不如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相处良久,卫菅毓自是知晓黛玉的性子,知其断不会不守礼。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枉做恶人?
想明此节,卫菅毓莞尔一笑,颇有些现场磕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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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菱洲,缀锦楼。
李惟俭落在院中,眼见东屋、西楼,楼下又丫鬟、婆子齐聚,顿时挠头不已。正束手无策之际,忽而见一身形出得楼来。李惟俭掩身游廊、花木之后,瞥得出来的乃是司棋,顿时大喜。
当下啜嘴略略发声,引得司棋扭头观量,这才缓缓自花木间现身。
司棋顿时瞠目,继而是惊喜,随即扭头观量了一眼,冲着李惟俭摇了摇头。李惟俭颔首,复又藏身游廊,便见司棋回返楼里。
过得半晌,几个丫鬟、婆子一并出来,朝着东面的大屋歇息去了。又须臾,司棋方才出来,四下观量着,隐晦的朝李惟俭招了招手。
李惟俭蹑足而行,轻手轻脚进得楼里,司棋倒退入内,紧忙将房门关了,返身就喜道:“四爷~”
李惟俭低声道:“二姐姐可睡了?”
司棋摇了摇头,道:“倒是躺下了,白日里哭过一大场,晚上连饭都不曾吃。”
李惟俭颔首,说道:“你表弟的事儿回头让你婶子领人直接去厂子,回头儿我与二嫂子言语一声,径直将身契放了。”
眼见司棋应下,又欲言又止,李惟俭探手挑了其下颌,笑道:“好生照料着二姐姐,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儿。”
司棋又应下,赶忙引着李惟俭拾阶而上。其间低声说道:“绣橘也在——”
见李惟俭纳罕,司棋就道:“她早前去太太房里错手打碎了花瓶,还是我寻了姥姥帮着遮掩过去的……四爷若是不放心,不妨回头儿一并将绣橘也收了。”
“哈?”李惟俭哭笑不得道:“当我是配种的公猪不成,是个姑娘就要拢在身边儿?”
司棋顿时开怀,笑道:“就是这么一说,四爷没这心思就算了。”
二人上得楼上,抬眼便见绣橘束手立在梳妆镜前,见了李惟俭慌忙屈身一福。李惟俭颔首,司棋上前嘱咐道:“你去下头看顾着。”
绣橘应下,紧忙下楼望风去了。心下不由得忐忑不安,此番若是四爷与二姑娘闹出人命来……可如何是好啊?
楼内分作内外,外间摆设桌椅、梳妆镜等物,隔扇月洞内便是绣床。李惟俭观量过去,便见床榻上背对着自己,侧卧着一丰盈身形。
司棋返身朝着李惟俭颔首,自去楼梯口守着,李惟俭便挪步进得里间。待离得近了,方才听闻隐约抽噎之声,好似哭得久了有些鼻塞。
眼见一旁桌案上便有帕子,李惟俭抄起来悄然递了过去。
素净的帕子晃了晃,便被二姑娘探手取了,擦了擦鼻水,旋即瓮声瓮气问道:“什么时辰了?”
“大抵戌时末。”
那背转的身形一僵,忽而快速翻转过来,又惊又喜看向李惟俭,继而掩口惊呼:“你……你——”
李惟俭落座床边,探手扯了那丰盈的手,有些怜惜道:“二姐姐,我来瞧你了。”
迎春心下委屈,抽了抽,却不曾将手抽出来,只偏头红了眼圈儿道:“你如今还来做什么?”
李惟俭便道:“二姐姐还不知我心意?”说着,扯了那丰盈手儿贴在自己胸口。
迎春只道:“知道又如何?总归敌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李惟俭便道:“二姐姐不知,我伯母耐着性子赴宴,大太太却满口都是算计,还不曾如何就提及彩礼。非是我那大伯母瞧不上二姐姐,实在是大太太——”
迎春便呜咽道:“是我命不好,呜呜……”
李惟俭抄起帕子来,仔细为其擦拭眼泪,又道:“如今虽说闹的有些僵,可往后未必没有转圜之机。二姐姐也知,当年京师大疫,家中只活了我一个。
大伯母此番进京,为的自然是我那婚事。方才与大伯母言谈,虽只说开枝散叶之事,话里话外却有并嫡、兼祧之意。只是……怕是要委屈二姐姐了。”
二姑娘迎春却不做他想,满心都是惊喜,抬眼泪眼婆娑看向李惟俭:“果真?”
李惟俭道:“我何曾骗过二姐姐?若不信,只管将这里剖开,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迎春当即探手掩其口:“好端端的,说这些作甚?”心下念及并嫡、兼祧之事,大抵绕不过生父、继母,便又蹙眉道:“可就算如此,只怕也绕不过他们。”
李惟俭宽慰道:“虽说有些不孝,可大老爷如今二次中风,说不得再有下回就……”顿了顿,又道:“没了大老爷,许给大太太一些好处,料想再不会从中作梗。”
迎春素来没有主意,这般顺着李惟俭所说思忖须臾,心下便觉果然如此。
虽说斩衰总要二十七个月,可总比随意许了人,从此与俭兄弟远隔天涯来的强。因是二姑娘心下略略熨帖,抬眼可怜巴巴地瞧着李惟俭。
李惟俭笑了下,问道:“我既招惹了二姐姐,便再不肯放手。二姐姐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回来。”
迎春嗔道:“我,我何曾逃了?”
“我若不来,你定会逃了。”
迎春闻言便噘嘴不言语,李惟俭轻轻一带,便将其揽入怀中。
扑在李惟俭怀中,略略瘫软了片刻,迎春便探手怀抱李惟俭的腰身,脸贴在其胸口说道:“我方才还想着,若是……若是……总之不如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却听李惟俭认真道:“二姐姐头型圆润,料想就是做了姑子也极好看。”
迎春顿时不依,探手轻轻敲打其胸口。
闹过一会子,心中郁气渐消,内中不免旖旎起来。迎春扭动身形,抬头红着脸嗔看其一眼,刻下一只怪手正在身前萤柔上作怪。
李惟俭顺势便俯身印了下去。
迎春早前便尝得个中滋味,略略撩拨便经受不住,旋即迷失在那旖旎里。
眼见二姐姐瘫软得面条也似,李惟俭情知便是这会子要了,只怕她也是肯的。加之李惟俭此番又素了二十来日,也亏得他心智极强,方才强忍住。
好半晌,待迎春闷哼一声一口咬在其肩头,良久又缓缓松开,李惟俭这才轻声道:“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二姐姐莫要胡乱思忖,万事都有我呢。”
“嗯。”方才自云端坠落的迎春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待李惟俭果然起了身,望向其的目光里满是不舍。
李惟俭又俯身亲了下其额头,这才倒退着出了卧房,临到楼梯口朝着迎春摆摆手,旋即快步而去。
床榻上的二姑娘长长舒了口气,紧忙披了衣裳落下床来,到得窗边推开窗户往外观量。见始终不见李惟俭人影,紧忙又到后窗观量,果然便见李惟俭绕水边而走,须臾便掩于夜幕里。
恋恋不舍关了窗子,回返床榻之上,二姑娘心下忽而生出不孝念头来,那作恶多端的生父为何前一回不死了呢?
忽而脚步声渐近,回神便见司棋快步而来,到得床边低声道:“姑娘,四爷走了。我跟四爷说了,下回再来从后头来就是,往后上了更便将不相干的都打发到东屋去。”
“嗯。”迎春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