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便笑着揶揄道:“是要催一催,就怕你这一去好有一比——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咯咯……”
晴雯挑眉哼声道:“再多嘴就换你去。”
红玉赶忙告饶:“再也不敢了,好晴雯,还是你去催吧。”
晴雯白了其一眼,这才轻挪莲步去了。这会子临近午时,香菱便道恼,先行去伺候甄大娘用饭,说须臾便回转。
待香菱一走,内中只余红玉与傅秋芳,红玉便低声道:“老爷此番一个人儿回来的,看来先前咱们是多心了。”
傅秋芳便道:“许是吧……不过西北苦寒之地,姑娘家的颜色不入老爷的眼也是有的。”
红玉便笑道:“偏生姨娘多心,我却不这般想。便有如我跟琇莹,论颜色只怕都比不得碧桐,老爷还不是一并宠着?可见啊,比起颜色来,老爷更看重情意呢。”
傅秋芳就嗔笑道:“你这般说,倒显得我疑神疑鬼似的,也不知是谁前两日忧心忡忡的,一直寻我来说话儿来着。”
两女彼此打趣一番,都纷纷放下心事。都道果然没看错人,老爷素日里行事有度,极少放纵,料想往后不会学勋贵那般,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身边儿拢。若果然寻了满院子的莺莺燕燕,今儿起了口舌,明儿生了龃龉,真真儿是操不完的心。
说过半晌话,那香菱都伺候过甄大娘回返了,依旧不见李惟俭回来。那晴雯果然被红玉言中,做了回打狗的肉包子。
只是念及李惟俭在外苦了一年,这会子大家伙也不曾计较。又过了一刻,沐浴过后的李惟俭这才与红云满面的晴雯回返厅堂里。
傅秋芳与红玉都是过来人,搭眼一瞥便知内情。那琇莹不曾露面,晴雯容光焕发,便是不曾真个儿成就好事儿,只怕也得了好处了。
又须臾,换过衣裳的琇莹这才到来,傅秋芳张罗着开宴,又赶忙打发人将贾兰请了过来。
兰哥儿又长了一岁,如今七、八岁年纪,行事却一板一眼,极为稳重。进得内中恭恭敬敬见了礼,李惟俭就笑着随口问了功课,见其一一作答、并无磕绊,顿时欢喜道:“兰哥儿聪慧,来日不拘儒学还是实学,定然有所成。”
一高兴,李惟俭解下随身所佩和田玉虎纹平安扣摘将下来,起身送到贾兰手中:“当舅舅的此番没带什么趁手的,这玉佩乃是友人所赠,便转赠兰哥儿了。望而后平安顺遂,早日顶门立户。”
这是亲舅舅,又是个不差钱的,贾兰当即接过玉佩喜道:“舅舅放心,我往后定会撑起家业来,不让母亲挂心。”
李惟俭一巴掌拍在贾兰瘦弱的肩头,扯着其入席,当下珍馐佳肴,不迭的传将上来。
几个女子不过略略用了些饭食,便尽心伺候起来,这个为其斟酒,那个为其布菜。傅秋芳看在眼中,只见李惟俭下箸如飞,不见过往的温文尔雅,反倒多了一股子男儿豪情,只专挑着青菜下筷,那鱼、肉却不曾多动。
傅秋芳心下暗忖,都道草原蛮子都是茹毛饮血之辈,料想老爷在西北定然没吃顺口过。因是便将几样可口的青菜挪到了李惟俭面前。嘴上还道:“老爷慢些吃,又没人与老爷抢。”
李惟俭笑道:“习惯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军情,这用饭自是要快一些才好。”
此言一出,顿时惹得众女心下发酸,伺候起来愈发殷勤。待酒足饭饱,贾兰起身告退而去,李惟俭便与姬妾留在房中,或小意温存,或慷慨豪言,惹得一众姬妾迷醉不已。待到夜里,自是满室旖旎,不足为外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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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临近辰时李惟俭方才自脂粉丛中起身。左边儿的傅秋芳兀自还在装睡,她性子拘谨,怎奈久疏战阵,这一载李惟俭又气力渐足,傅秋芳实在耐受不住,连连告饶,只得求了碧桐代其受过。
当是之时傅秋芳迷迷糊糊看了一场活春宫,那会子只是羞怯又纳罕,到了此时想起昨夜种种,干脆羞怯得不敢睁开眼。
那西洋女子碧桐果然不知廉耻,强撑着起身伺候了李惟俭穿戴,随后一如往常,面上并无异色,惹得傅秋芳心下生出几分忌惮,将那碧桐归类为了狐媚子一类。
这日李惟俭神清气爽,待用过早饭,便命红玉准备了土仪,临近午时便领着人朝老师严希尧府邸而去。
远在青海时便已知晓老师严希尧办了两淮盐案,顺势该盐引为票盐法,其后顺理成章回返京师领刑部尚书之职,入得内阁,月余光景便权倾一方,与新党陈宏谋分庭抗礼。
李府距离严府不远,行不多时便到了地方。眼见李家车马到来,门子自知定是李惟俭回来了,赶忙打发人入内禀报。
待须臾,李惟俭方才下了马车,那徐管事便紧忙满面堆笑迎了上来。遥遥作揖:“诶唷,小的恭贺伯爷凯旋而还。昨儿老爷与二公子还提起伯爷,说只怕就这几日便回来了,不想今儿伯爷就上了门儿。”
李惟俭笑着道:“徐管事何必客套?景文兄可在?恩师可在?”
“在,都在,可巧,老爷方才回府。”
说话间李惟俭提了礼物,随着徐管事入得侧门,遥遥便见严奉桢小跑着自仪门迎了出来。
“复生!”
“景文兄!”
李惟俭拱手作礼,那严奉桢却冲将上来扯了其手摇了摇:“复生可算回来了,邸报上说你上阵杀敌了?不是……我就纳闷儿了,砸了那么老些东风,怎地还要复生上阵杀敌?”
大顺的报功文书不写得曲折离奇,比说书的还精彩,就怕引不起上头的重视。只是这事儿能明说吗?
李惟俭便笑道:“这个容后再说,待我先见过了老师与师娘。”
当下严奉桢引着李惟俭入内,这会子严希尧还在见客,二人便先到得内宅拜见了师娘。那一盒子礼物,二斤虫草就价值不菲,余下黑枸杞、肉干只是寻常。
此时礼法,天地君亲师,这师恩只在亲恩之后,是以师娘待李惟俭自是极为热络。问过青海情形,好一番唏嘘,又看过礼物,只道李惟俭费心了。一高兴之下,师娘脱口便道:“复生晌午莫走了,今儿我亲自下厨。”
李惟俭好歹还噙着笑,边儿上的严奉桢顿时色变,实在忍不住道:“母亲何故恩将仇报?要不还是让爱娘亲自下厨吧,好歹还能做熟了。复生好不容易全须全尾的回来,母亲就绕过他这一遭吧。”
师娘顿时拍案而起:“好啊,连你也嫌弃娘的手艺了!”
当下探手拧了严奉桢的耳朵,顿时疼得严奉桢告饶不已。
闹过一场,有丫鬟来报,说严希尧已然端茶送客,李惟俭赶忙起身去了书房。心下暗忖,中午说什么也不能留下,不然非吃出个好歹不可!
进得书房里,便见老师严希尧容光焕发、精神奕奕,一载不见,好似官威更甚了。
李惟俭恭恭敬敬施礼:“学生李惟俭见过老师。”
严希尧笑着摆摆手:“自己找地方坐,到了为师这里还客套给谁瞧?”
李惟俭笑着落座,待茶水上来,严希尧便问起青海情形来。李惟俭一一叙说,待说罢了,严希尧沉吟半晌道了一句:“可惜了。”
“老师说的是,弟子离开西宁前,王爷观望地图叹息不已。错非王爷意外受伤,此番只怕有机会重创准噶尔。待来日我大顺厉兵秣马,定可一举荡平。”
严希尧却道:“我可惜的是那小策零不曾当场死了,事后点算军功,为此事朝中没少扯皮。”
见李惟俭面上并不在意,严希尧就道:“你道这军功只是寻常?往后再征准噶尔,你哪里还有机会上阵?”
李惟俭便道:“老师,弟子此番纯纯撞大运。若换做开阔之地,弟子将那四千枚东风尽数放了,都不见得能重创小策零。有此运势,弟子已是心满意足,不敢再做奢求。”
严希尧顿时满意颔首道:“不错,还知道恭俭。为师先前还担心你少年得意,从此目无余子。”
李惟俭便道:“学生多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知这天下才高之士如过江之鲫,学生不过中上之姿,又哪里敢轻狂?”顿了顿,揭过青海之事,李惟俭道:“老师,这朝中局势——”
严希尧乜斜一眼,打断道:“不过是扯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