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封名帖

红楼华彩 肥锅锅 4326 字 1个月前

端坐大青马上,李惟俭被日头一晒,只觉昏昏沉沉。晌午耐不过知州盛情,只得与其宴饮一番。那知州得知来人乃是盛名在外的李惟俭,加之又有工部文书,自是极为殷切。

非但派了向导,还生怕乡民冒犯,紧忙打发了七、八个衙役随行。

这滦州便是后来的滦县,再后来又成了滦州市,按图索骥自然就能寻见铁矿。那唐山可就难了……天可怜见,李惟俭在遵化扫听了好些时日,愣是没一个人听说过唐山这地方。

亏得李惟俭还隐约记得大抵位置,因是分出去十几号寻矿的匠人,给出大略范围便撒手不管了。已是七月,这两日便要返程赶赴严奉桢的大婚典礼,这回返之前总要先寻到些许成果再说。

那开滦煤矿还不好说,那就只能将心思放在司家营铁矿上。复又行了一阵,丁如松打马回返,禀报道:“老爷,前方有一村落,名徐家寨,不若在此略略歇息?”

李惟俭略略颔首,问道:“走出来几里了?”

“怕是有十几里了。”

“去把徐班头叫来。”

丁如松领命,须臾领着徐班头回返。那班头赶忙下马躬身抱拳:“郎中寻小的?”

李惟俭居高临下笑道:“本官听闻徐班头乃是这徐家寨人士?”

徐班头道:“回郎中,小的正是徐家寨人士,此间大事小情,就没有小的不知道的。”

李惟俭问道:“那可知此地有没有铁矿?”

“啊?”徐班头眨眨眼,不知如何作答。

李惟俭哈哈一笑,摆手示意其带路。又行了将近一里,那寨子近在眼前,却听得铜锣声连绵不绝,田间地头的农人一窝蜂似地跑回了寨子,隐约听得有人叫嚷:“官府催缴火耗来了!”

一时间汉子怒吼、妇人小儿哀嚎不绝,直把李惟俭看了个瞠目结舌。那徐班头尴尬道:“郎中不知,此地刁民最是奸滑,多有抗税之举,知州不得已,只得请汇集了三班衙役方能才催缴一二。额……大人不用担心,待小的上前叫门。”

那徐班头拱手返身,按着帽子拎着铁尺急吼吼去叫门。此时忽而有匠人打马追将上来,指着手中的罗盘道:“郎中,此地定有铁矿!”

“哦?”

李惟俭定睛观量,便见那罗盘上的指针乱颤不已。甭琢磨了,傻子也知这地下必定有磁铁矿。

李惟俭勒马停下,吩咐道:“散开来找寻矿脉——”眼见滦河边儿都是河田,又嘱咐道:“仔细莫要伤了农人庄稼。”

一干工部匠人纷纷领命,或下马,或下车,各自捧着罗盘带着学徒兜转开来。

李惟俭看向前头,却见徐班头停在寨子外嚷嚷着:“不收火耗,此番是内府李郎中来查探铁矿——”

嗖——

一支木箭歪歪扭扭擦着徐班头耳边落在田埂边,徐班头顿时变了脸色,恼道:“揍啥?揍啥?奶奶个攥儿!你们逗是要造反啊!”

寨墙上头一通喝骂,跟着有个半大小子后脑勺挨了两巴掌。村老连忙喊话,说了好半晌,直到徐班头赌咒发誓不是收火耗,村人这才将信将疑开了寨门。

那村老颤颤巍巍行将出来,问道:“徐班头,果然不收火耗?”

“不收不收!少说废话,郎中大人一行有些渴了,且去烧些水来沏茶……不要你家那烂茶梗,只烧了热水来就得。”

村老如释重负,紧忙回村寨张罗。其后也只打发了几个老弱送来热水,其余青壮、妇幼尽数留在寨中,生怕被官府哄骗了。

那村老大着胆子送来热水,李惟俭此时下得马来,自有仆役撑起凉棚,李惟俭便在凉棚下落座了,招呼那村老问话。

此时南北早有差异,虽都有抗税之举,不过江南多是秀才、举人带头抗税,也不用如何动手,乡民带头一围,官府的衙役便无可奈何;这北地自是不同,因着民风尚武,三不五时就会因着抗税闹出人命来。

村老极为拘谨,眼见李惟俭颇为和善,这才大着胆子倒了苦水。却说这寨子前明时就有,防备的乃是后金,却从未启用过,倒是多用来对付官府暴力征收。

大顺初年,因着收不上来税银,此地知州干脆将税金外包给了周遭大户,大户再领着庄丁将寨子围了,胡乱打上一场,事后再十倍税金征收,赚得盆满钵满。

后续虽说此等行径明令禁止,可这抗税的传统却依旧保留了下来。大顺正税不过三十税一,算上人头税也没多少,但地方收取的火耗数倍于正税。

税不少也就罢了,徭役也极重!便以修筑城池为例,农闲时抽调丁口修筑城池,这丁口可是自带粮食的。原本农闲时农人都是一稀一干,服徭役可是重体力活儿,两顿干饭都撑不住。

如此,粮食吃得多,说不得还会落下一身病,耽搁明年耕种,这税赋徭役合在一处,乡野小民自是负担极重。

因是每次官府下乡征收,徐家寨总会结寨自保,先得跟官府谈清楚收取多少火耗,谈得拢就开门,谈不拢一分银子都不交。

李惟俭听得连连点头,真真儿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啊。

那村老回返村寨,待过得一个时辰,村寨中的百姓见官府的人果然不进寨中收取火耗,这才大着胆子走出来。

待瞥见有匠人四下掘土,一干百姓当即急了,簇着那村老来寻李惟俭讲理。

李惟俭不耐与村民交涉,略略交代丁如松几句,丁如松告知了徐班头,那徐班头顿时来了精神。

寻了块石头站将上去,指手画脚吼道:“吵嚷个甚?不过是两垄麦子,能值几个钱?郎中大人发话了,若此番不曾寻见铁矿,免徐家寨今年税赋;若果然寻见铁矿,朝廷出银子,徐家寨举寨搬迁,按丁口一人十亩地!”

村民哪里肯信?围着徐班头计较良久,眼见其赌咒发誓,这才将信将疑按捺下来。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一匠人忽而命学徒停下,跳下土坑捡出一物,随即喜形于色奔到李惟俭面前。

“郎中请看,果然是铁矿!”

李惟俭瞥将过去,便见其手中捧着一石,其上红锈斑驳,果然是赤铁矿。李惟俭接将过来,吩咐道:“命一组人继续朝下挖掘,其余人等探明此矿范围。”

匠人领命而去,李惟俭又吩咐随行仆役,准备在此安营扎寨,这铁矿虽寻见了,可确定范围、矿藏多寡总要抛费几日光景。

李惟俭端量手中铁矿,这原始矿石品味大抵四成左近,已经算是高的了。记忆里,此地铁矿上层为赤铁矿,下层为磁铁矿,上层品位略高,下层的磁铁矿品位不过三成。

可惜海南太远,开发石碌铁矿得不偿失。好似他隐约听闻山东深山里发现一处富铁矿,奈何只略略耳闻,不知其详。

罢了,凑合用吧,大不了精选一番,多抛费一番人工。

再者,不论如何考量,此处都是天选之地。一则近京师,有滦河直通渤海;二则煤铁齐全,距离极近。

又寻了那徐班头扫听,得知此时滦河每年冰封期不过一、二月,余下月份舟船往来不断,算得上是成熟的航道。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都在,简直就是天生的煤铁复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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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盐司内宅。

晴雯满面寒霜,与琇莹一道儿快步而行。前头带路的丫鬟低眉顺眼儿,却是不敢言语。

林如海好好坏坏,到得七月里,又是重病不起。前一回有李惟俭,略略出手惩治,便将林沧、林煜父子二人打发回了姑苏乡下。

苏州府士绅得知此二人得罪了李惟俭,正琢磨着讨好李财神的,又哪里会放过这二人?因是那石塘生生拐了个弯儿,将林沧家老宅兵二十亩河田尽数圈入其中。

苏州府说的好,这圈占田土,自是要照价赔偿的。奈何苏州府如今银钱不凑手,只得留待来日再给付。至于何时给付?呵,且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