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4月7日,漆黑的夜,仿佛在万物头上扣上一个大锅底。天上的星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只是藏在云后的一轮弯月时不时地探出头来,把灰暗的光洒在大地上,也透过吉林省长春市榆树县(现为榆树市)守所那灰蒙蒙装有铁栏橱的玻璃窗,照在郭亚荣那苍白消瘦的脸上。她的眼神是灰蒙蒙的,没有一丝光彩,是绝望?是忏悔?是留恋?还是……似乎什么都不是,又似乎什么都是。
这是她最后一次看人间的月亮了。原来她不喜欢月亮,她嫌月亮清凉、冷淡,总给人以悲伤,给人以凄凉。而今天,她却从心里喜欢看月亮,她希望月亮永不逝去。因为她惧怕明天,明天她将被押赴刑场,随着一声枪响,结束她罪恶的一生。
此时,她想哭,但已经没有眼泪,她想喊:我真后悔呀!但却喊不出声。
自被捕以来,她总是害怕黑夜,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见公安人员把孙桂珍从坟墓中抬出来。孙桂珍瞪着一双永不瞑目的大眼睛,伸出一双干枯的手向她扑来,死命地扼住她的喉咙,向她索命。她常常在呼喊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夜里,她不敢闭眼,怕做那些可怕的梦,她觉得夜太长,太可怕。而今天,郭亚荣却希望永远留住黑夜,她怕见到天边的启明星。
对郭亚荣来讲,回忆过去,是件痛苦的事情,然而在她弥留之际,往事犹如烟云,又浮现在她眼前……
1977年,郭亚荣告别学校,回到家乡榆树县大岭镇临河村。不久,就被在大队当副主任的父亲安排到卫生所当上了赤脚医生。小姐妹们都说,郭亚荣是个幸运儿,从小因家中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而备受父母和兄长的宠爱。如今,又有这么好个工作,真是生来的福,叫人们羡慕得眼红。
这时的郭亚荣,年方20,苗条的身段,白皙的皮肤,一双会说话的水灵灵的大眼睛,丰满的胸脯,乌黑的秀发,甜甜的酒窝,说出话来,一口皓齿中蹦出银铃般的脆声,这一切,无不透溢着妙龄姑娘的魅力。在临河村方圆几十里,她也是数得着的美人。她走到哪里,都有一群小伙子围着她转。
在高中时,就有不少自命不凡的男同学,向她传过爱的信息,而郭亚荣却哪个也没看上,不是嫌这个不够帅,就是嫌那个土,再就是嫌人家条件差。毕业回乡后,上门求婚、保媒的人不少,郭亚荣都一一回绝。她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终生大事,非同儿戏,哪能一有保媒的就订亲呢!要论自己的条件,高中毕业生,长得又这么好,家里生活也是冒尖户,在这一带是首屈一指的,要找对象还不扒拉着挑。她决心像城里人那样浪漫,自由恋爱,找上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转眼三年过去了,郭亚荣到了在农村非娶必嫁的年龄,可是她仍没选中意中人。爸爸妈妈整天叨咕她的婚事,兄嫂也为她的婚事着急,媒人领来的小伙儿她一个也看不上。不知为什么,她心中老是想着那个白马王子——一个有妇之夫。
或许是鬼使神差,或许是偶然中的必然,她投入到他的怀抱,并铤而走险,迈出了罪恶的第一步。
郭亚荣心中的白马王子是谁?
大队副主任兼会计叶长富。
那是郭亚荣从教叶长富的妻子孙桂珍学医开始的。起初郭亚荣不同意教孙桂珍。她想,常言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尽管孙桂珍多次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事,郭亚荣始终含糊其词。
一天傍晚,叶长富来到卫生所,见屋里只剩下郭亚荣一个人,就坐下唠了起来。他一口一个好妹妹,又是夸,又是恭维,说得郭亚荣心旌摇荡,她暗暗抬眼看了看叶长富,只见他皮肤白皙,文质彬彬,又不乏男子汉的阳刚之气,真是一表人才,心中不觉泛起连自己也说不清的滋味。有这样的男子向自己求情,加上他在大队又是个比书记都说了算的人物,郭亚荣便欣然允诺。
从此,她成了叶家的常客,叶长富每次做什么好吃的,都叫孙桂珍把她找来,赶上雨天,叶长富给孙桂珍送雨伞的同时,总忘不了给她也带上一把。下雪天,叶又常常给她和孙桂珍送去大衣。无论孙桂珍在不在卫生所,叶长富总是有事无事地去转一转,送去两句体贴的话,叫她觉得心里热呼呼的。每当这时,郭亚荣就从心里想:多么温存,多么会体贴人,真让人羡慕,我要是能找个这样的丈夫就好了。
郭亚荣说不出这究竟是不是爱,但总觉得一天见不到叶长富,心中就有一种失落感。
一天黄昏,郭亚荣收拾完各种器具,正准备回家,叶长富推门进来。
“亚荣,要回家了?”
“嗯。”郭亚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和叶长富在一起单独说话,心就觉得突突地跳,有时竟相对无言,手足无措。
“你先别走,我有话对你说。”
郭亚荣似乎明白了叶的意思,忙说:“有啥话明天再说吧,天快黑了,我还得回家呢!”说完,拎起兜子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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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长富一把拽住了她,顺势把她抱在怀里,在郭亚荣的脸上狂吻起来。
“别,别这样。叫人家看见不好。”郭亚荣使劲地从叶长富的怀里挣脱出来。
扑通!叶长富跪在了郭亚荣面前,“亚荣,自从我们经常在一起以后,我就觉得生活中不能没有你,我太爱你了,爱你爱得发狂,我真恨自己为什么比你大10岁,恨自己为什么结婚,要是我们能够在一起该多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牺牲一切,如果你不答应,我宁可死在你面前。”说完,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使郭亚荣不知所措,她赶忙上前把叶长富扶起来说:“长富哥,我何尝不是如此,可你有家有业,我是黄花闺女,咱们又不能结合,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孙姐身体不好,活不上三五年了,她一死,咱们就结婚。人生难得一知己,只要你能等我就行。”
还能说什么呢?看着叶长富满脸的泪水,郭亚荣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叶长富爱她,她也爱叶长富。她想,只要这种爱是真诚的,又有什么不行的呢?当郭亚荣默默地点了点头之后,便是一顿热烈的拥抱,疯狂的接吻……
第二天,细雨绵绵。叶长富破例一整天也没到卫生所去,郭亚荣心里七上八落,借故到大队部结算药款,去找叶长富。看屋的张大爷说叶长富今天没来。
下班了,郭亚荣鬼使神差地来到叶长富家门前,正徘徊时,一眼看见叶的长女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