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微慈夜里要入睡,即便这里看不到白日还是天黑,丫头也会在沈微慈入睡时只留一盏烛火。
内室里的灯火昏黄暗淡,将李容山的那一身白衣都照得发黄。
连地上沉下来的影子都模糊不清。
沈微慈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两个婢女,又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而李容山高高在上的站在她们面前,往她们手上一人手里放了一颗药丸。
沈微慈下意识的就喊:“你在做什么。”
她觉得她用了许多力气,可发出的声音却虚软无力,并没有什么气势。
李容山显然也是没有想到沈微慈还有力气撑着起来的。
蛊虫的钻心之痛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的,更何况沈微慈还是个弱不经风的弱女子。
他让面前的丫头吃下药丸,又摆手让跪着的丫头起身出去,这才转头看向半撑在床榻上的沈微慈。
她的一只手正挑开帘子,乌发落在两颊,白净秀婉的面容与稍显简陋的床铺有些格格不入。
她生了一张玉净花明又锦绣扉靡的面容。
像是要用数不尽的富贵去堆砌灌溉,而她只需要安然的静坐在繁花中,又要人源源不断的为她捧去花露。
但在他心里,女子本就是一朵花。
含苞时青涩含蓄,盛开时娇艳欲滴。
她们不需要去管风雨,不需要汲汲营营的去钻营,她们只需要享受盛世而已。
因为有人会灌溉她们,将她们养在室内,为她们遮蔽风雨。
即便是一朵山野间的野花,也有人驻足珍惜。
更何况是一朵开在万千繁华中的一朵白莲。
李容山的神情明明灭灭,负着手不去看沈微慈现在形容不整的模样。
又或许是她眼里从来不掩饰的厌恶,他不想看见。
但他比谁都能够克制自己的情绪。
因为他从小看到的厌恶神情太多了。
他是懦弱又好欺负皇子,连宫里一个讨主子喜欢的奴才都比不上。
张贵妃独宠后,后宫再无皇子,他一个没有母家庇护,没有皇帝过问的皇子能够安然成年,是连张贵妃也不屑来害他。
李容山依旧不怎么说话,坐在屏风旁的椅子上,扫了眼旁边小几上的银茶具,屋内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香。
这里两日前还只有沉疴腐霉的味道。
他手指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目光始终未往沈微慈那头看过去一眼,只是看着对面那只放满画卷的画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