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主要是心疼车

深渊专列 狐夫 2521 字 3个月前

“别急,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别急。”迦南圣母拉动轴体,迅速写下新的词句,“无名氏的英雄,在你内心的杀戮欲望冲昏头脑之前,我要和你谈谈这些氏族。”

写字板上图文并茂,画下金蛋和迦南圣母两种不同的[个体]。

“早在九年之前,车站对芳风聚落进行大规模探索开发时,我和许多的人类讲过这件事——在这片海洋中存在着一些致命的危险生物,它们确实是我的族人,也将我称为母亲。”

“但是我对它们的生命形态知之甚少,我们离开帆船时,就要想尽办法去应付地球的地磁和强烈的阳光,只要从[集体]变成[个体],除非再次近距离进行精神交流元质交换,不然我无法感知到它们的存在,更不知道它们的想法。”

“在你们眼里,芳风聚落是一片风水宝地,我们是外来物种,是入侵者。如果没有表现出攻击性,那么就得为人类让路,如果表现出攻击性,就得亡族灭种——这点我非常清楚,所以我明白你的愤怒来自何处。”

迦南圣母画出来一个栩栩如生的炸毛雪明,并且还画出飞驰而过拖出残影的泥头车,还有高高飞起的章鱼怪物,代指她自己。

“包括你开着车把我撞飞出去十八米,摔在地上碎成三块这件事,或许在人类的世界里,又多了一段史诗——正义的勇士驾驶着钢铁巨兽,碾碎了邪恶的海怪。”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对于这些攻击性极强的氏族来说,智人的世界已经足够恐怖,这迫使它们朝着‘恶魔’的方向演化。”

在写下这些词汇时,迦南圣母的肢体明显在颤抖,她能感觉到江雪明身上的冰冷杀气。

“我不再为这些氏族讲话,单单为我自己作狡辩——假设有一百个,一千个,一百万个地球人,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外星球,这里的环境对地球人来说不适合生存,他们要入乡随俗改变自己,要具备本土生物的习性。”

“这些地球人会变得脆弱易怒,生存压力与恐惧让他们充满了攻击性,有那么一群人变成了恶魔。你得知此事,要来追问我这个先行者的罪责,这是否有失公允。”

江雪明不假思索立刻说:“别急着喊冤,我知道你的意思。现在我们之间的处境变得很微妙很危险——迦南圣母,回到之前的话题来,你既然讲,你把这些事情都原原本本告诉科研站的人了,为什么他们还会接着去深水区勘探作业?”

“因为人类就是这样傲慢的生物。”迦南圣母一笔一划慢慢写下:“在凡俗世界,也有许许多多屡见不鲜的例子,明明知道有生命危险,依然要去攀岩登山,要搞飞机实验,要造液体炸弹。”

“无论你们的科研学者问多少次,我把一个答案重复多少回。”

“我这么说,那么说,我讲海洋里很危险,应该能感觉到那种强烈的灵压吧?就像是一座会呼吸的山,一头会吃人的龙——再怎么威胁恐吓,也拦不住勘探队的核潜艇。”

“你们相信潜水设备,相信工业制品,相信人定胜天。”

“关于芳风聚落的探索计划,有多少人在参与?又有多少人在期待着?它几乎是数以百万计的人类衣食所系,无论是地下还是地上,新的生活区域,新的交通站点,新的工作岗位,财富与荣誉,在科研和工程领域拔得头筹的顶级首功——这些东西对你们来说太重要了。”

“至于我一个外来者嘴上几句轻飘飘的[生命危险]就显得可笑,你们自始至终都坚信着,自己能够突破困难完成任务,还有冒着死亡风险写下遗书,义无反顾的进行勘探工作的水员,这些人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

“我有罪,有这个过失。”迦南圣母突然愣了一下,在组织语言,她已经向许多人类学习过汉语,依然有些生疏,“因为我没有这个能力击败你们的傲慢——我做不到。”

“你和我说论迹不论心,那么你们要是能把石川号捞上来,或许我还能把这些已经转化为迦南寄生体的智人变回原样——他们会变得很虚弱,要大病好几年,万灵药都治不好的那种,是体质虚弱神智错乱,神经痛会伴随一生。”

江雪明听出了言外之意:“以前你做过这种手术?”

写字板上多了一幅画——

——是鲜艳的向日葵。

迦南夫人如此写下。

“不然《星月夜》是怎么来的?文森特·梵高在患上精神疾病之前,只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画匠,要用生命给画布抹上鲜艳又扭曲的色彩,才能得到智人社会的赏识——这本身像极了一场献祭仪式,我作为他的好友,实在不能理解这种艺术,为什么要等到美好的事物死去之后,人们才会开始惋惜呢?”

“我和丈夫一起,将他身体中的迦南生命分离,他却觉得不过瘾,要把这些元质变成画,后来的事情大家都明白都清楚——他离开了人世。”

“啧”江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也确实符合新的大站落成之前的疯狂氛围。

九年之前,那是一个拼存量的时代,是癫狂蝶肆虐的时代,是人吃人的世界,车站的工作难找,人才更难找。从光辉道路出去,各个学派争先恐后抢着要人,但是真正能挣到钱的行业,大多与癫狂蝶的人肉生意有关。

一个新的,通向凡俗世界的大站——光是一套PPT,一个概念,一场热情洋溢的路演,它们就能让人充满希望,充满勇气,不惜献出生命来到未知地块夯土建城。

人的伟大在于勇敢,人的愚蠢也在于勇敢。

“这是一个复杂的谜题。”迦南圣母见雪明不再讲话,窸窸窣窣的写字声依然在继续:“也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无名氏——你是傲狠明德的武器,如果解不开这个谜题,不如将它丢给你的领袖。”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江雪明佝身抬头,拄着膝盖,一手指着迦南的脸——指向没有五官的厚皮,“我会通知工程站和BOSS,把这个情况如实告诉他们。还有一个事”

“是[来生]吗?”迦南圣母不等江雪明说完,就提前画下了奇奇怪怪的章鱼祭坛:“如果你要谈这个[来生]教会,我要和他们撇清关系,拉开距离——正如你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