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三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北宋大法官 南希北庆 3427 字 1个月前

然而,王韶的来信,又令宋朝君臣压制住内心的躁动。

王韶在信中认为,拿下这些州县,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因为他们到底没有歼灭西夏的主力,而这些地盘早就是囊中之物。

如今整个西夏国内还有四五十万大军,同时再往里面走,这后勤压力就会成倍增加,就必须动用西北大量的民力,来运送粮草,必然也会破坏防御辽国南下的体系,如今应该以防守为主。

西夏不比宋朝,到处都是繁荣的州县,在往前走,是有大量的戈壁、沙漠,后勤压力可想而知。

赵顼回信王韶,让他自己定夺。

与此同时,北境暂时未有动静,不过海上倒是传来一封密函。

皇宫。

「你说我们在辽国的计划,可能已经被人识破了?」

赵顼惊愕地看着张斐。

张斐点点头道:「根据登州传来的

消息,的确是有这个可能,因为他们国内有人,利用海上走私,正在大量进购我们的报刊,并且还希望我们印刷契丹文字的版本。」

赵顼道:「这可能是北朝百姓爱看。」

张斐道:「也的确有这个可能性,但如果是百姓爱看,理应各路辽商都选择大量购入,但实际上许多走私商并没有大量购入,只有一家有这方面的要求。

而且根据辽国内部的情报来看,去年辽主刚刚废除太子,而这一切极有可能是他们的南院枢密使耶律乙辛所为。」

赵顼皱眉道:「所以你怀疑,是耶律乙辛在搞鬼?」

张斐点点头道:「有这个可能性,目前尚不确定,耶律乙辛到底是看穿我们的计划,想搭这顺风船,还是他看到这些报刊时,也想到利用这些报刊,去煽动民怨。」

赵顼道:「如果是的话,那咱们该如何利用这一点?」

张斐道:「耶律乙辛乃是辽国第一权臣,在辽国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我们可以将这一切包装成一份完善的证据,在关键时刻,偷偷上呈给辽主。」

赵顼问道:「什么关键时刻?」

张斐道:「就是辽国准备南下之时,如果在这个关键是时刻,辽主收到这份证据,他一定是先对内,必然迫使他停止南下的计划。而这就将给了我们喘息之机。」

赵顼皱眉道:「但这会不会破坏我们在北朝的计划?」

「不会。」

张斐笑道:「反而会加剧。」

「为何?」

「如果辽主得知此事,必然是大规模清除这些报刊故事,而如今这些报刊已经是大量渗入,很多人都看过,辽国内部也必然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而这将会使得辽国百姓更加向往报刊上的故事。」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赵顼感慨道。

同是皇帝,这时候难免会出现共情。

张斐点点头道:「正是此理。」

赵顼道:「你认为辽主该如何做,才能够破解此局。」

张斐笑道:「估计是破不了。」

「为何?」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本质其实不在于言论,本质是天下熙然,皆为利往。关键是在于百姓的生活,正是因为辽国百姓深受压迫,才会对报纸上那些故事感兴趣。」

张斐又解释道:「就比如说,辽国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我们,陛下根本不需要去理会,随便他们怎么编,我大宋百姓,只会觉得可笑,而原因就在于我大宋百姓的生活是越过越好,即便有女干人想要作祟,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退一万步说,还有公检法在,百姓若有不满,可去皇庭上诉,陛下也能很快得知,然后做出调整政策。

辽主最为正确的做法,就是从此中看到百姓的不满,然后顺势改革,但是辽主昏庸无道,跟陛下你就没法比,他一定不会这么干得,所以他的失败也是注定的。」

赵顼笑道:「你还是这么能说会道。」

张斐道:「结果会给陛下答案的。」

......

无定川。

但见在一处峡谷中,漫山遍野的尸首,饶是种谔、种朴父子看得都是触目惊心。

好在都是敌人的。

「父亲大人,这全都是西夏最为精锐的重甲骑兵铁鹞子。」

种朴从一具尸体上取下一副重甲,拿到种谔面前。

种谔看着重甲上的弹孔,不禁感慨道:「这未来战场上,必将是以火器为尊啊!」

他们这一支从延州出发的西军主力,也是唯一一支全员配备精良火器的队伍,其中就包括三十门火炮,因为他们这一

路是要面临西夏最精锐的边防士兵,最近十年,双方主要是在这条线反复争夺。

种谔在轻松拿下银州后,就继续北上,而面对则是驻守在夏州以南米脂寨的梁乙埋主力。

而刚刚在这无定川山谷中一战,正是西军主力VS梁乙埋率领的西夏精锐重甲骑兵。

在此之前,西夏是见识过火枪的威力,但这还不足以说让西夏闻风丧胆,只是稍微加强版的弩而已,但是他们没有见识过火炮的威力,他们还以为宋军最好的远程打击是床子弩,就没有改变战法,还是重甲冲锋。

结果可想而知,被三十门火炮轰得是晕头转向。

什么玩意。

没见识过啊!

而且种谔手中还有一支精锐骑兵,西军强大之处就是在于他们有骑兵,种谔的战术其实也很实在,中间一阵炮轰,两支骑兵再左右包抄,将梁乙埋的八万精锐,拦腰截断。

不得不提一句,火器只是其次,主要胜利的原因,是经过此番改革,宋军战斗力也是得到显着的提升,是不弱于西夏主力,杀的梁乙埋狼狈而逃。

更令西夏雪上加霜的时,主力溃败的消息传到他的大本营米脂寨时,隐藏在米脂寨的一些带路党,皇族派,就直接反了,占据了米脂寨。

米脂寨一丢,西边的夏州也跟着乱了,夏州守将更是非常直接,毫不犹豫地率部投降,防守主力损失殆尽,他们也防不住,再加上内部都要求投降。

而就在这时,后方却突然传来行军大总管的命令,让他们立刻构建夏州的防御,不得再往西进。

而此时王韶已经从熙河赶到盐州,并且将中军大帐设于此。因为在开战初期,王韶就率部拿下兰州,并且重创来攻的两万西夏主力,又占据更多有利地势,他现在吩咐种师道率部在当地防御,自己则赶到北线,来统管全局。

中军大帐中。

不管是王韶,还是种谔等将军,全都是商人打扮,到底宋朝是没有宣战,他们不能以宋军的名义进入,我们都是商人。

「是谁断了老夫的粮草?」

忽见一名看上去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老将,大步流星、满面怒容地闯入大帐。

此人名叫高遵裕,乃是太后高滔滔的堂叔,也是环庆路的统帅,这盐州就是他拿下的。

种谔、折继世、姚兕、宦官李宪等各军统帅,皆是闭口不语。

这谁惹得起。

王韶笑问道:「老将军可有收到驻守盐州的命令?」

高遵裕道:「如今我军势如破竹,西夏溃不成军,理应趁胜追击,一举拿下西平府,若此时不攻,待他们整顿好兵马,可就为时已晚,战机是转瞬即逝的,你到底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