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1983年暑假未能归家,非凡与父母及弟妹已有一年未见。寒假一放假,他便迫不及待、行色匆匆地踏上归家的路途。
在回程的船上,非凡竟意外地邂逅了王赛男。然而,这次的相逢却与往昔大不相同。曾经那份炽热的激情仿佛被岁月冲淡,两人相遇时,只是如同普通同学一般,简单地打个招呼,几句寒暄过后,便各自埋头沉浸于手中的书籍,再无更多深入的交流。
1983年,对于非凡的家庭来说,是充满变革与挑战的一年。父亲承包了大寨垸的鱼塘,那鱼塘离家足有四里多路。此时的养殖工作正处于起始的关键阶段,鱼苗投放、栽种喂鱼的草料等一系列前期筹备工作正在紧张地进行。
家中还有那片责任田,父母和大妹玉玲只得在田间与鱼塘之间两头奔波。白天,他们在田间挥汗如雨,辛勤劳作;夜晚,又要匆匆赶赴鱼塘,继续忙碌,并且还需留人睡在鱼塘边简陋的草棚里蹲守,以防发生偷盗。
非凡趁寒假在家,和弟妹们一起帮衬着家里做事。由于弟妹们平日里经常在家帮忙,对于田里和鱼塘的各种活儿早已轻车熟路,而非凡却显得有些生疏,还需弟妹们在一旁耐心地指导。
一天,二妹凤玲突然一脸认真地对非凡说道:“大哥,我不想读书了,我想回家帮爸妈做事。”非凡听到这话,满心惊讶,忙不迭地问道:“凤玲,你怎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呢?”
凤玲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二哥明年就要考大学了,他考大学肯定没有问题。而我,心里清楚自己的成绩,肯定考不上大学,迟早都是读不下去,倒不如现在就回家帮爸妈做事,也好减轻家里的负担。”
大妹玉玲一听,赶忙说道:“我不去学缝纫了,天天在家做事。凤玲你还是继续读书,读个高中毕业也是好的。”
凤玲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其实我心里明白,咱们家姊妹众多,不可能人人都有读书的机会。只能是读一个就不读一个。如今,也该轮到我了。”说着,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不凡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此刻却突然坚定地开口:“我回家帮爸妈做事,你们年纪还小,必须读书。”
一旁的美玲还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深意,只是抱住姐姐凤玲,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尚且年少,懵懂无知,不明白读书与不读书究竟有着怎样天差地别的未来。但她还是将哥哥姐姐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爸妈。
也难怪,去年不凡的两封书信中都曾提及凤玲学习不上心的问题。
“凤玲的学习,我也在督促。然而每次叫她用心学习,她似乎都不以为意。当作耳边风,不大理睬。问她学习上有何困难,她也无法回答。每次都是悄悄地溜之大吉,反正我说的话,她根本不怎么听。”
“凤玲的学习状况依旧没有多大的改观,似乎我跟她讲的那些,对她毫无促进作用。”
或许,凤玲是在用这种消极的学习态度和毫无长进的学习成绩,默默地换取回家做事的机会,换取为家庭、为父母、为姊妹奉献自我的机会。她把继续读书的希望,留给了哥哥和妹妹。
又是大年初一,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团年饭,这顿饭同时也是一场家庭会议。凤玲的态度极为坚决,加之家里的艰难困境,爸妈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最终决定让凤玲辍学。
凤玲表现得极为淡定、坦然,似乎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只因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提及玉玲估摸今年或明年就要出嫁,期望凤玲能接替姐姐,为家里分担更多的事务。
玉玲已满 20 岁,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对象。她对象即非凡的准妹夫家里与非凡家还有些亲戚关系。
准妹夫母亲过世的早,父亲又是水利会干部顾家很少,三姊妹都是娭毑带大。目前,他大姐和弟弟都已经成家,他学的木工手艺已经出师,父亲和后妈都希望他早日成家。
玉玲内心也渴望能学一门手艺,以便日后成家能有一技之长,因而时常前往大姐金玲家学习缝纫。
准妹夫的父亲已经来过几次了,跟非凡父母提儿子儿媳成婚的事。但无奈,家里缺帮手,读书好几个,做事的就玉玲一个。这样推来推去好多次了,恐怕下次都不好意思再推脱了。
家里读书的孩子有非凡、不凡、凤玲和美玲四人,分别就读于大学、高中、初中和小学。为了他们能够安心完成学业,父母可谓是含辛茹苦,日夜操劳,玉玲也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实属无奈之举,在这贫困的家庭中,面对生活的重重压力,他们没有更多的选择。因此,饭桌上的气氛略显沉重,大家都未再多说什么。
倒是非凡打破了沉默,说道:“也要考虑凤玲学门什么手艺。已经有几个学缝纫了,凤玲可以考虑学点别的,学点紧跟时代潮流的手艺。”
凤玲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一亮,说道:“我考虑过,如果有时间,有机会,我想去学理发、美发。”她的这一选择或许与她喜爱打扮有关。在几个姊妹当中,她是长得最漂亮,也是最爱梳妆打扮的一个。
父母也都表示同意,认为可以考虑在农闲的时候去学手艺。手艺学成之后,最好能够在这边开一家理发店,既能自食其力,又能为家里增加一份收入。
非凡望着凤玲,心中满是感慨。他深知,在这样贫困的家庭中,每一个决定都充满了无奈与艰辛。他不禁在心里默默发问,这样的艰难这样的折腾,究竟何时才是尽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