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能努力地去对抗困难,然后战胜困难,而不是去抱怨它,痛恨它,因为痛恨和抱怨,解决不了问题。只有付出努力,去实实在在地做点事情,问题才会得到解决。就像现在,至少我的问题,应该是已经得到比较圆满的解决了。”
江森又拿着金牌,在镜头前抖了抖。
现场一大群记者,听得满脸懵逼。
这……这是什么招数?
为什么他说了这么多,却完全好像什么都没说一样?
为什么他的语言传递不了信息?
瓯城区市府大院里,莫怀仁看着电视,陡然想起了伍超雄在瓯顺县抢人的那个夜晚。
狗日的……太极神功?!
江森同学,这是把国粹带上了国际舞台啊!
“这是你们教他的?”
“没有啊,不是这么写的啊?”
首都某机关部门内,几个宇宙最高学府毕业的超级高材生,彼此对视,面面相觑。
新闻发布会现场,外国记者们也都茫然了。
现场混乱了足有两三分钟,才有个大不列颠的本土选手举起手。眼见脉脉温情不管用,他干脆直接就撕掉了那层骗鬼用的面纱,直白问道:“所以你是承认在你的童年生活中,你曾经遭遇过虐待和其他非人待遇是吗,Johnson?我听说你的母亲,是被拐卖进深山的……”
话音落下,现场瞬间哗然,茫茫多人装得跟小白兔一样纯洁。
好像他们之前根本不知道,也完全不是奔着这件事来的似的。
“这位记者朋友,请注意你的提问范围。”想要搞事情,却连皮都不披上一层,当然可以拒绝回答,都不用大佬开口,现场主持人就立马出声制止。
“好吧,好吧。”那个破坏规矩的记者,立马敷衍着道歉,又改口,“那我换一种说法,Johnson,请问你在夺得这么多的冠军之后,你想念你的家人吗?如果你的父亲和母亲仍然在世,我是说你的那位养父,你会继续为他提供好的生活吗?即便你知道,他对你的母亲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并且我听说他也经常虐待你,还是这种事情,在你们那边是非常常见的……”
“哇哇哇……”现场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记者们,开始嗷嗷叫了。
现场居中的大佬,眉头微微皱起。
这些问题,何止是用心险恶。
简直是要把挑事儿的想法,直接写到脸上了。
现场有人抬手看了眼时间。
不知不觉,这场发布会,已经过去了五十分钟。
果然再怎么拖延,有些问题也躲不过去。
江森的身世,是客观存在的。
外媒要拿这个事情来炒作,来混淆视线,来制造对立,来渲染仇恨,那也根本没办法。
谁让江森的母亲,确实就是被拐卖的。
谁让江阿豹,就真的是那样一个玩意儿。
谁让整个十里沟村,全村都直接或者间接地参与了,甚至于,现在村里依然还有其他的类似受害者。只是一直没人说,也仿佛是被直接忽视掉了。
江森作为一个横空出世的全球巨星,一届比赛的八枚奥运金牌得主,理所当然要被人关注从小到大的一切。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也同样不管国内还是国外,自然而然要同情他,进而对十里沟村乃至瓯顺县、东瓯市的政府感到愤怒乃至仇恨。
这些都是一个心理正常的人,生而有之的朴素的正义感和对善的向往。不管是什么文化背景下的人,在这种事情上的情感,都应该是共通的。
只不过,大部分人肯定又很难想到,以这种理由为切入点,那些披着道德外衣的政客,又能打着怎样的旗号,冠冕堂皇地干出什么缺德事来。
傻大木被一包洗衣粉吊死才多少年呐?忘了?!
江森下意识地,又想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那张纸条。
首都的各个大院里头,一双双眼睛,也盯着电视机,满脸关注。
这个问题,否认不得、承认不得、回避不得、淡化不得,至于狡辩和为问题本事做解释,更加要被打进十八层地狱。那么别说消除影响,恐怕连江森自己都要折进去,人设瞬间崩塌。
太难了……
在全世界几千万、上亿双眼睛的注视下,江森沉默了将近半秒钟,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也感谢你们对我们生存情况的关注。”江森面向那名记者,又顿了顿,“所以我也想以最实事求是的态度,来回答你这个问题。”
“我确实出生在一个特别的家庭中,正如你们在网络上看到的,这是事实,我不否认它。而我的母亲,作为这件事情中,或者说这起犯罪活动中的唯一受害者,这也是事实。”
“哇……”现场几百名热心记者兴奋了!
他承认了!他承认了!中国的奥运冠军,承认自己的养父是一名罪犯!
电视机前,数不清的人,也因为各种原因,眉头紧紧深锁。
张凯反复地揉着太阳穴,心想这宣传工作是真心没法干了。
也有愤怒的,感觉这脸是真的直接丢到国外去。
江森干什么吃的?家丑怎么能外扬?!
还有担心后续其他某帝国主义拿这事情当借口,要制裁中国,引发经济损失的。
又甚至觉得江森也是拿了钱,已经被境外买通的……
全国上上下下跟采访现场一样,一片哗然,还有莫名的焦躁。
一片吵吵嚷嚷中,江森继续往下说道:“我不会为任何犯罪行为开脱,犯罪就是犯罪,不值得为它找任何理由,去证明它的合理性。而且这件事,应该也不是孤例或者个案,类似的事情,在中国的几千年的历史上,一直到现在,在各个地方都在发生或者准备发生。”
“哇!……”现场的热心记者们更兴奋了。
他说了!他说出来了!他亲口说出来了!他说中国是个犯罪国家!
台上的两个人,略显错愕地转头看了眼江森。
搞什么?说好的信仰坚定、政治过硬、理论扎实呢?
曲江省文科状元?就这?
电视机前,更有无数人直接破口大骂。
“妈的!狗娘养的卖国贼!这小白脸!老子早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有人随手拿起个烟灰缸就往地上砸,“简直是头猪!”
成千上万人对江森的回答愤怒到极点。
这种话,就算本身没错,可是能在这种场合说吗?!
然而采访时间没结束,裤衩大厦提供的信号依然坚挺。
连收视率,也特么的越来越高……
“所以毫无疑问,需要有人为此负责对吗?对你不幸的童年生活……我是说,有些人玷污了法律的尊严,无视了犯罪事实,还无视了人民的痛苦?”
那名直白提问的记者,激动到不能自己,忍不住地打断。
电视机前,数以万计的人看得咬牙切齿、满腔怒火。
江森这个傻逼!这个傻逼啊!
你看!被人抓住把柄了吧?!
台上面,刘主任转头给江森递了个眼神。
但江森却好像没看到一样,只是自顾自地,缓缓回答:“你这句话当中,包含了三个问题和五个要点,我不能简单地用是或者不是来回答,那是对这个问题的不负责,也是对所有希望在这个问题上,得到完整答案的人的不负责。
所以这几个问题,我想通过我的人生经历来回答。其实我对很久之前的事情,已经没什么具体的印象了,我知道我身世的时间,也并不比你们要早。大概是在两年前,零六年的冬天,也或许是零七年一月份,我才拿到我和我养父的血缘鉴定。因此在那之前,我都从来没有被这个问题影响过。真正影响我的,只有糟糕的物质环境和经济条件。
我所生活和长大的村庄,因为山里的路很难走,而且岔道和山谷很多,所以被叫做十里沟。那是一个非常闭塞的村庄,就算是村庄里的人,也容易在里头迷路。我的母亲,应该是在我出生两到三年后自杀的,她的人生,是一段毋庸置疑的,凄惨的悲剧。而带给她痛苦的,就是那座山,还有那座山里的人。
我原本应该也活不到今天的这个年龄,因为我的养父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人格完整的人,他没有受过任何教育,也基本不遵守现代社会的任何规则,更不用提养育小孩,我忘了记不得我五岁或者六岁之前,到底吃过些什么东西,或者生病了,又是怎么挺过来的,或许是村庄里的人帮忙,才让我幸运地一直活下来。
当时我严重营养不良,要比同龄的小孩子矮小很多,按正常情况,我也很难受到现代社会的教育,可是我比世界其他各地,跟我出生在差不多环境下的孩子更幸运的是,我的国家并没有放弃我。在不见天日的暗黑中,是我的国家,给我带来了光明和希望。”
电视机前,正叫骂江森卖国的人,听翻译一句一句地说着,忽然不骂了。可采访中心现场,那名记者却慌张起来:“可是他们也无视了你养父对你母亲的犯罪……”
“请先让我说完。”
江森打住了那名大不列颠记者的话,“我六岁……或者是五岁,也可能是七岁那年,抱歉,其实我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年龄,因为没有出生记录。但总之,很幸运的是,就在我应该上学的年龄,我们的政府花钱,在我们的村庄里,建造了一所学校。
那是一所很简陋的学校,学校只有一层平房,两间教室,围墙是用石块垒起来的,学校的操场比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体育场的跑道都小,只有那个四百米标准跑道所围成的面积的四分之一或者六分之一大小。我们只有两个老师,一位是兼职的,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
我听说他们当时为了找到我,走了两天的山路。从我家到村庄里的学校,有五公里的路。一开始我的养父不同意他们带我离开,直到他们告诉我的养父,学校可以免费提供午饭,认为占了政府的便宜,才答应让我去上学。于是在我五六岁或者六七岁的时候,我每天早上五点就要起来,饿着肚子,走上五公里的山路去上学。
我要饿一整个早上,然后才能吃到午饭。我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可能那个时候,我对食物的向往,更大于知识的向往,毕竟一个小孩子,他懂什么教育的意义呢?”
台下的不少记者们,居然发出了笑声,觉得江森说得还挺幽默的。
可国内的观众们,这时候又忍不住要哭鼻子了。
江森的这个童年悲惨故事,还是第一回当着镜头说,还特么现场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