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有根毛?”陶润吉的右手食指,在嘴巴里掏了掏,掏出一根细细的细细的羽毛,嘴里叼着根牙签的老苗,酒足饭饱后眼神迷离地瞥了眼,很淡定道,“雷师傅早上自己亲手宰的活鸡,肯定是做的时候飘进去了,这么小一片,难免的。”
新学期的血条,好像刷的一下就消失了。转眼到了周五中午,申医二号食堂的国家队征用包厢里,二十几个人坐得满满当当。最近过来蹭饭的次数越来越多的国家田径队训练中心副主任兼森之队领队卢建军,听到陶润吉和老苗的对话,先打个饱嗝,然后开始打官腔:“这个卫生工作啊,要是要细化落实。饮食安全,是我们工作的重中之重。咱们吃坏肚子,那是小事情,可运动员要是吃坏肚子,那就不是吃坏肚子的问题了……”
两桌人早都吃得昏昏欲睡,天气转暖后的春天午后,所有人只想赶紧回酒店眯一会儿,可奈何卢主任不走,大家也不好意思先走。而且还有一部分人,得陪着江森去篮球馆投篮,说起来,每天的工作好像也没看起来那么轻松。虽然身体上并无什么疲惫,但注意力全放在江森身上,真心跟伺候皇上似的,生怕江森吃不好、睡不稳。
万一哪天江森拉稀,那就更是全体工作失误。
幸好森哥的肠胃功能极好,从来好像就没听他说过肚子不舒服这种话。平日里上课静若处子,吃起饭来动若马达。卢建军逼逼两句,转头又看看还在隔壁桌胡吃海塞个没完的江森,微微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运动员能吃,那是好事。那说明身体机能肯定处于一个非常良好的状态,平时的训练消耗和强度也肯定上去了。不然没理由光吃不胖。
“老苗啊,你等下去跟雷师傅说一下,厨房卫生一定要更注意点……”卢建军打着饱嗝起身,苗工宽急忙回答,“是,是,我一定跟他讲……”心里却想,讲个屁!
雷师傅现在每天出门买菜回来,菜要检查,人也要检查,家里人防他跟防贼似的,生怕他带进什么佐料。原本人家是国宾馆给外宾做饭的,现在为了奥运会,已经配合组织工作到了极点,可谓受尽委屈。妈的再要为了根毛去逼逼逼,万一雷师傅怒而罢工,那大家还上哪儿去找这么识大体、知大局、手艺又好的掌勺大师傅?
奶奶的每天中午和晚饭,雷师傅和他俩徒弟,三个人包办四桌!他们跑了,森之队上上下下二十几号人,上哪儿享受这种天天吃席的待遇去?
老苗满嘴配合地哄着卢建军,卢建军点着头,又看着坐在江森身旁,双手捧着脸,犯花痴看着江森的安安,小声道:“个别运动员的家属,是不是来得有点频繁?”
听到这话,满桌的人不由全都对卢建军露出无语的眼神。
什么“个别运动员”,何必说得这么委婉……
咱们这支队伍里,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单数个运动员。跟乔纳森那个混饭外教说英文,提到咱们队里的运动员,那都不带加“s”的……
“我跟安安说了,江森晚上要训练。”老苗只能这样回答。
转眼周末,运动员不想早睡,他们教练组还能拦着不成?总局那边现在也说了,江森同学情况特殊,可以酌情允许他自由自配时间。所以“酌情”起来的话,现在只要江森训练成绩不下滑,那江森就是爷爷,所以要论“酌情”是怎么个“酌”法,那哪儿有孙子要求的份。
当然是爷爷说了算。
尤其昨天江森训练的时候突然百米跑了个手计的九秒八,当时那成绩一报上去,从总局到蓝幸成到肖主任,再到下面一大群人,瞬间就特么老家别墅该怎么装修都想好了。
虽然今年让江森再报名参加100米是太晚了,奥运标准赛事都已经结束,但要知道,江森今年才不过19岁,算他35岁退役,接下来至少还能参加四届。而运动员的身体巅峰期,基本都是在30岁上下,也就是说再往后的三届奥运会,江森都还处于成绩上升的阶段。
那么身为为运动员服务的森之队,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抱紧大腿服务吾皇,还愁将来没好日子过?
所以对皇上来说,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心情最重要!
吾皇开心,全队就开心,但吾皇要是不开心,闹脾气不训练了,大家还怎么活?
能在国家队找到活儿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大家很默契地默认了安安隔三差五就跑来压榨江一回的权利,反正江森年轻力壮体格顶得住。加上正值人生初恋,对增进感情的运动比较痴迷也是可以理解的。
作为过来人,大家私底下都说堵不如疏,也许江森啪着啪着,哪天就觉得无趣了,没意思了,跟安安分手了,压根儿都不需要大家出来多嘴,问题就自己解决了。
“嗯……”卢建军其实也就是一说,表明一下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只要表过态了,至少他需要承担的责任也就没那么大了。但当然,最好就是江森这半年内千万别出毛病。
他和队里的那些年轻人不一样,他今年奔着五十去了,奥运会结束后,他最多再提一级半级的,转眼马上就要面临退休。所以今年的奥运会,就是他最后的战斗。江森往后如何他不管,只要今年不掉链子,那江森就是他祖宗太爷爷。
卢建军看着风卷残云的江森不说话,包厢里忽然也都安静下来。冯援朝抬手看看时间,十二点三分了,一会儿还得去练投篮,但也不敢催。
好在就在这时,江森终于自觉地放下了碗,从安安手里接过纸巾,擦擦嘴,又抓了橘子过来,一边剥皮,一边问安安:“你们下午又没课啊?”
“嗯……”安安满脸幸福,“所以才来找你啊。”
江森剥出一瓣橘子,递到安安嘴边,“那晚上吃完饭,我让陶教练送你回学校,我得好好睡了,这几天太累了,今天早上码字都没状态了,再不好好睡,我感觉要完蛋。”
安安一张嘴,让江森把橘子喂进去,歪头卖萌道:“你忙什么啊?”
“实验室的项目。”江森说道,“大后天实验室就挂牌了。”
最近连续两天晚上,江森都在跟学校的人谈判。虽然之前已经和学校沟通了很多次,部委和申城地方也都给了学校一点压力,但毕竟本科生主持和掌握一所实验室,在沪旦历史上还属于先例,很多利益上的关键点上,两边扯皮起来也就难免陷入焦灼。
不过好在江森这边准备充分,谈判的时候直接拉上了申医副院长高明辉、药学院陈布达和临床学院胡震三个申医大佬,营造出一种我们申医项目已经搞到一大半,你们学校高层不要为了那点蝇头小利拖瓯顺县青民乡两万人的致富后腿的气氛,最终学校这边看在二二制药三个亿估值以及预期年营收N个亿的份上,终于开了口。
昨天晚上,江森就带着方堂静,和沪旦完成了实验室的授权签约。
江森从沪旦拿到一间面积80平方的一级实验室,也就是级别最低的那种。实验室的设备和房屋所有权转交江森个人,期限30年,沪旦有优先及唯一回购权。从交接日起,实验室一切运营费用由江森个人承担。沪旦则从江森手里,拿到7%的二二制药的股份。按二二制药目前三亿的估值,这百分之六的股份,也就是1800万,跟沪旦要求的2000万抵押金相当。
然后为了补足这剩下的200万,江森又将4%的二二制药股份,转让给二二实验室,再由申医学院持有25%的二二实验室股份,相当于申医学院以沪旦二级学院的名义,间接持有二二制药1%的股份,连同沪旦本校,沪旦就取得了7%的二二制药股份,同时完成了沪旦、申医、二二制药及二二实验室四者间的股权关联。
简而言之,在这一轮看似复杂的股权交换程序后,江森以付出个人7%的二二制药股份的代价,获得了二二实验室75%的股份。
沪旦和申医则共同持有二二制药7%的股份,以及二二实验室25%的股份。
并且在拿到这部分股份后,沪旦自然成为二二制药的机构股东之一,也就同时获得了一个董事席位。不过人选未定。但应该也和瓯顺县的曹秘书长差不多,名义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江森在二二制药的股权占比,由45%下降到38%。
而且等周一挂牌仪式结束后,他这个比例还会进一步下降。因为必须要给陈布达和胡震看得见的回报。江森目前的打算是,让两个人同样拿6.25%的二二实验室的股份,相当于各间接持有0.25%的二二制药的股份,完全满足独立董事占股不超过1%的规定。
这样的话,江森自己本人在二二实验室的股份,依然达到62.5%,能够说一不二。
而且最关键是,这部分股份,还有继续拿来分果子的空间。郭刚现在还弱,但将来呢,等他有能力有资历有本钱和自己议价了,不给点激励期权或者股份,那肯定是没法继续过日子的。
想起这两天的谈判,江森着实有点脑子发胀。
“实验室的项目还没正式转过来,还有篇等着要发的文章,得一直盯着……”江森闭上眼,揉了揉脑袋,刚吃饱饭,身体的能量全跑到胃里去,越说越累得慌。
安安站起身来,走到江森身后,让江森往后仰,把头靠近她那鼓鼓的怀里,略微发凉的小手,按在江森的头上,轻轻揉动,“那你这几天好好休息,我下个月再来找你。”
“好。”江森闭着眼微笑,右手向后一伸,抓住安安的手摸了摸。
卢建军一把年纪了,吃不得这种狗粮,起身就对江森大喊:“江森!好好休息,好好训练!”
“好。”江森睁开眼,对卢建军喊道,“卢主任走好。”
“嗯。”卢建军背着手往外走,老苗一大群人哗啦啦赶紧跟着走出去。不算小的包厢里,分分钟走得就只剩冯援朝、袁杰和女队医兼营养师闻静他们寥寥几个人。
江森让安安摁了一会儿,感觉不困了,便也马上起身就走,抓紧去篮球馆干活。日子忙得停不住脚,不到两个小时后,江森午间训练结束,匆匆洗了个澡,下午又继续上课。
安安就抱着兔子,安安静静坐在江森身边。
但不算意外,还是闹出不小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