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校长!东瓯骄傲!东瓯骄傲啊!”
阿庆楼的大包厢,在江森他们一行人达到后不久,突然就越发热闹了起来。钱秘书长说的那些位不方便过来的领导,结果还是成群结队地过来了。
趁着中午的短暂时间,七八辆挂着瓯城区各局公车牌照的小轿车,扎堆在门前的路边停下,领导们走路生风,酒店经理满脸堆笑在前头引路,片刻后,领导、司机、秘书,就迅速把房间堆满,酒店这边于是赶紧又开了隔壁的房间,各种大鱼大肉,跟着价格昂贵的白酒一起,不要钱似的飞快端上来。
“过奖,过奖,都是多亏各位叔叔伯伯和阿姨们的培养和支持……”
江森表面上受宠若惊地,端着饮料以“要警兴奋剂检查”为理由,不断地跟领导同志们碰杯,一边大口吃着冬季时分膏肥肉嫩也不知道掺没掺激素的螃蟹,各种场面话随口就来。
宋大江则缩在角落里,愕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无法将酒桌上的江森,跟他的那位奥运选手室友联系在一起。虽然是同样的帅,可此时此刻,江森帅得明显跟平时不一样。
那是一种令宋大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
就像把握住了天地万物,站在世界的最中央,对房间里的一切,都能予取予求。
而叶培就不然。
叶培心里头,能非常明确地描绘出宋大江想说的东西。
很简单,这就是权力。
江森串联起的,瓯城区的地方力量,完全超乎叶培的想象。
他惊讶,却又更加羡慕和嫉妒。
类似的场面,叶培这几年来,没少跟着他的老板,在各种学术讲座和学术会议后的聚餐时间看过,但那种时候,被围在人群中间的,往往是那些在行业内深耕多年的老家伙。偶有“青年俊杰”露脸,基本也都四十岁偏上了,青年人根本不年轻,早已油腻得发慌。
只是相比那些老货,油腻的青年,终归身上还有油,而老货们,则是连出油的力气都没了。都是奔着油尽灯枯去的,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给太多的年轻人,站在聚光灯中央的机会。
可眼下,这个二十岁不到,就已经名满天下的年轻人,他却如此轻易地就做都了这一点。
他学业有成,他成就斐然,他天生不凡,他还你麻痹的长得帅。叶培假装云淡风轻地喝着东瓯市最近流行的,被三块钱一罐的可乐所掺的三千块一瓶的红酒,嘴里尝不出酒的好坏,但觉得挺好喝,可就是咽下去的时候,喉咙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苦,有点发麻。
看着人群中央的江森,他脑海中甚至跳过一个荒诞的念头。
如果自己的父母,是江森这样的人呢?
甚至于,如果江森,就是他亲爹呢?
他的人生,会不会比现在轻松得多?
森之队的这个翻译工作,他拿得其实很不容易。
为了获得这个机会,叶培几乎付出了自己所有能付出的东西。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由于国家田径训练中心就在申城本地,所以国家队这边刚有这方面需要的时候,沪旦外语学院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并承揽下了这份活。然后这个仅有的名额,在一番辗转和背地里各种不知道怎么样的PY交易后,最终落到了他老板的手里。
而他的老板手下,除了他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师兄弟,足足21人,而他的优势则在于,其中的一个长得不太漂亮的师妹,一直都很喜欢他。
然后,重点就来了。
他的这位师妹,是外语学院某位副院长的独生女。在他读研的这两年多时间里,师妹一直缠得他很紧,但他因为对爱情(颜值)还有追求,就一直没答应。直到有一天,他的老板突然告诉他,其实名额的归属,不再自己手里,而是在师妹她爹也就是副院长手里。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不论男女,谁都是可以出来卖的。
最终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叶培咬着牙,先是狠心跟女朋友分了手,然后转头就投向了更纯粹的真爱,也就是他师妹的怀抱。几天后,等从宾馆的房间里出来,他不但拿到了这个给“森之队”当翻译的机会,就连他的硕士毕业论文,也都被老板一挥而就地通过。
在那之后,他的人生,便只剩下两件事。
白天陪江森,晚上陪师妹。
两件事,都让他感到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