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烈日当空,劳动节过后,东瓯市的气氛忽然就超过了30度。下午最热的时候,甚至挺进到32、33的程度,热得人感觉气都喘不上来。整个校园里,蝉鸣声聒噪不止。
十八中高中部教学楼五楼小阁楼的高三七班教室里,两台吊扇呼呼刮着,但几乎没什么降温的余地,教室里的小姑娘们,各个都被热得满头大汗,尤其是本就爱脸红的黄敏捷,脸蛋红扑扑的,简直像发了烧一样。季仙西上课上得走神,就从侧后方盯着黄敏捷的胸口发呆。
这一幕落在叶艳梅眼里,老叶也懒得多嘴。
距离清北两校发出声明的那天开始算,转眼又是一周过去,高三七班后排的那个倒数计时,数字越来越小。快毕业了,只要不是违法行为,任课老师已经不想再节外生枝。毕业前互相留个好印象最关键,至于这些小事情,过上个把月,自然而然也就忘了。
“下一题,又是定语从句在句中当主语的,讲了至少三百遍了吧,选什么……”
教室里一阵安静。
“江森?”
“嗯?”
“选什么?”
“等下。”江森放下手里的题,拿过今天要讲的,“第几题?”
“单选题,第十六题。”
“哦……”江森扫了眼,嘴里不出声念了下,“选d。”
“对,你继续吧。”叶艳梅笑了笑。
江森淡淡嗯了喊声,继续做他的题目。
三模结束后,江森基本就已经不听课了。英语课和数学的时候,都是随便把老师在讲的题目放在桌上,自己在底下刷自己的。文综三门,张雪芬松了口,不再要求江森配合上课进度,毕竟三模都结束了,也谈不上什么第四轮总复习了,根本就是在消磨最后的时间。然后张雪芬一松口,史丽丽自然也就没话说。最终二比一,邓月娥只能投降。不过投降也还是有条件的,就是江森每天的文综三门课,只能做文综的题目,不许搞别的。
剩下唯一江森需要跟着跑的,只有语文课。
夏晓琳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对江森最后几天的控制权,而且语文的卷子吧,这都进入五月份中旬了,距离高考只剩二十来分,再刷也根本没太大意义。
在大半个高三七班昏昏欲睡的状态中,5月15日下午的四节课,很快过去。下课铃声一响,夏晓琳马上从楼下跑上来,招呼全班下楼去拍毕业照。
第四节数学课趴在桌上睡了半节课的陈超颖听见,一下子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睡出了半桌子口水,赶紧尖叫着跑下楼去,冲进了卫生间,其他小姑娘也都纷纷该打扮的打扮,镜子、唇膏、眼线笔,也不知道怎么带进学校的,平时根本不见她们用,今天就直接当着夏晓琳的面,全都掏了出来。夏晓琳看得简直气结,大声大喊:“还化个屁的妆!毕业照每个人才那么丁点大的格子,化了妆也看不出来的!”
“随便化一下的嘛!”
“老师!五分钟就好!”
“没五分了!六班的人已经下去拍了,抓紧抓紧!就等我们班拍完,拍照片的师傅也要下班吃饭的!”
“咦~”半屋子的小姑娘们,全都发出不满的嘘声。
夏晓琳又扫了一圈,忽然问道:“江森呢?”
“下去了!”邵敏喊了声,也从后门跑了出去。
教学楼外,综合体育楼池塘前的空地上,此时高三六班正好拍完散场,露出一拍或站坐用的课桌椅。程展鹏和产后略微胖了一圈的郑蓉蓉从椅子上站起来,郑蓉蓉远远地一看到江森,眼睛立马就亮了,“江森!过来过来!”
江森屁颠颠跑过去,蓉蓉小仙女抬手就摸。
“哇,一年不见,长高了这么多?多高了?”
“好久没量了,上次量的是一八一出头。”江森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估计有一八三、一八四左右吧。”
“嗯,这个身高就刚刚好,是我心目中的完美体型了,脸上的痘痘也退了,变成大帅哥了,唉,后悔啊,早知道你这么有潜力……”郑蓉蓉转头看看程展鹏。
“咳!”鹏鹏大声咳嗽,“干嘛?就你还想老牛吃嫩草啊?”
“就是!”江森正色道,“我还是个孩子!”
郑蓉蓉挽住鹏鹏的手,哈哈大笑几声,又忽然抱怨江森,“对了!你上次还骗我,说剖腹产好!我都被医生骂了!那个医生说,能顺产干嘛要剖腹产啊,哪个笨蛋跟你说的!我说我们学校里,学习成绩最好的那个笨蛋,还出了书了。医生就不骂我了,骂你屁都不懂!屁都不懂!知道吧!”郑蓉蓉骂着江森,转头又看看程展鹏。
程展鹏被看得有点心虚。
“是这样吗,我也是听说……”江森也略略有点尴尬。想他前世不管是毕业实习还是读研还是规培,很凑巧的,全都避开了产科这个科室。
先是本科毕业实习那年,他第一个轮转的就是妇产科病房,但科室里的老师只带他各种做手术,可接生的事就从来不叫他。由于轮转的时间很短,三个星期一过,也就没机会了。
再后来研究生阶段,中西结合方向,整天泡在肛肠科。三年读研,一年半时间在和菊花做斗争,今天内痔、明天外痔、后天混合痔,他爆过的屁眼,从二十岁到八十岁,男女老少都有,脑子里最后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解剖结构,是普通人死都想不到的“齿状线”,也就是屁眼到皮肤的那个过渡带。所以搞菊花的人,自然不可能知道产房是什么情况。
再再后来规培,由于是挂着中医执业医师的执照在规培,他除了偶尔给肛肠科大佬当一助或者二助外,甚至连进手术室的资格都没有,整个规培阶段,就一直是在大内科里转来转去,转到后来,因为兜里没钱,把家里老爷子都转没了,才狠心离开了医院。
那破地方,内科的存在,就是为外科拉皮条的。收病人的最终目的就是挣钱。救死扶伤,反倒是顺便的事情,又或者说,只不过是挣钱的手段。
因而在那么漫长的,差不多长达六年的时间里,他一直接触到的关于接生的信息和知识,经常就是一些极端手术案例。不是谁谁谁家的孩子长得太胖出不来,就是产妇太虚憋不出,又或者就是肺羊水栓塞那种要命的惨案,久而久之,脑子里形成思维定势,就总特么的感觉不来一刀不安全,而且也从来没人跟他说过,顺产到底有什么好处。
想来应该是那个医院,从利益角度出来,还是更倾向于让产妇来一刀了事吧?
可见隔行如隔山,隔了几个科室,认知就完全不一样了。
江森现在一想,他确实对接生这件事,一无所知。
可能水平都还比不上马瘸子那个有着丰富接生经验的乡野赤脚中医。
“嗯……原来如此!”江森企图含糊过去。
郑蓉蓉直接一巴掌就拍过来,排在他粗壮的胳膊上,“如此你个头!我差点被你坑了!”
“我错了。”
“错了有什么用!赔钱!”
“谈钱伤感情,要不肉偿行吗?”
“滚!”程展鹏怒不可遏,直接一脚蹬在江森屁股上。
“哎呀,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家鹏鹏醋坛子翻了。”郑蓉蓉赶紧去把程展鹏拉住,这时高三七班的老师们,也都陆陆续续从楼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