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陪床啊?”老阿姨顿时就激动起来,“你家里人呢?”
江森面无表情,直勾勾看着她:“屎了。”
护士老阿姨:“……”
扎上针,挂上瓶,江森背枕着枕头,往后一靠,听着四周吵吵闹闹的声音,心道一声不过是换个地方挂盐水,一边专心看起了他的卷子。接着又过了一会儿,刚才那个很沉默的实习生又走了回来,问了半天的问题,要写大病历,然后发现护士居然还没给江森量过体温和血压,嘴里嘟嘟囔囔那就明天再写吧,又转头回了值班室。
过了不知多久,江森看卷子看得都打瞌睡了,病区里终于慢慢安静下来。
他仰头看看盐水瓶,点滴打的速度很慢,至少还有三分之一没打完,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睡,反正护士一直在来回路过,看到点滴打完,一定会帮忙把针拔掉,就在这时,一个看着四十来岁、五十出头的女人,又走到了他身旁,咧嘴笑道:“诶,你一个人吧?”
江森经验丰富,马上道:“不用陪护,我过几天就出院了。”
那女人却不肯就这么罢休,劝道:“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你看你打针都没人帮你看着,你晚上晚上上厕所,也得有人帮你拿一下瓶子吧?还有你要是做检查,你路也不熟,医院这么大,一个走迷路了怎么办?”她说得很着急,听口音,也应该是瓯城区周边乡镇里的人,“我也不多要你钱,一天就五十块,最便宜了……”
她说话的时候,边上又走过几个护士。但路过的护士只是看了眼江森的盐水瓶,对这些陪护阿姨的拉客行为,完全不闻不问。医院也需要这些陪护人员,大家是共生系统,互相不干扰对方做生意,就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
只是江森却依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也不想身边一直坐个不认识的人跟他没话找话地瞎聊,于是还是摇摇头,很干脆地拒绝了这个女人的毛遂自荐。那陪护阿姨被江森拒绝后颇为生气,嘴里骂着江森小气,五十块钱都不给她,然后转头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被这么连番打断了思路,江森的卷子也看不下去了。他把卷子一折,然后将钱包和手机贴身放好,也不管吊针还没打完,就沉沉睡了下去。
此日清晨六点左右,他被一阵很轻柔的声音吵醒,值夜班的护士们在天亮前又被护士长带着,逐个房间查房了一次。江森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胳膊上戴着个血压计,手上的针早就罢了,眼前给他量血压的小姑娘,长得极其漂亮,见江森醒来,忙小声喊道:“没事,你直管睡!”
江森道:“我想拉屎。”
小护士:“……”
五六分钟后,江森从卫生间回来,又量了下体温,依然是38度6,不过比昨晚上刚来时的39度8是好了不止多少。量完体温,那个漂亮得足以去娱乐圈发展的温柔护士小姐姐就走了,江森被她的美貌惊艳得有点睡不着,干脆就从床下拿起医院发的脸盆,去卫生间又洗了把脸,顺带漱漱口。然后回到床上,打了个呵欠,拿出昨晚上的那张卷子继续盯着看。
看了半个多小时,医院的早饭就来了。量不大,几口吃完,然后又没一会儿,病区里穿白大褂的人逐渐就多了起来。两班医护人员聚到一块儿,大清早的开始抓紧交班。
江森感觉的床位就在护士站边上,能听到实习生磕磕巴巴地汇报某床病人的情况,这场面让他感觉就像回到十几年前的前世似的,只是这一回,他是花钱的大爷!
江森听他们交班花了半个多小时。八点一到,科室里的几组人员,就被几个医生分头带着,开始查房。而内科医生就是比外科医生逼话多,病人有事没事,都要指着多说几句,跟开会和上课似的,给学生叨叨着如何如何,水平差的实习生其实也听不懂,只是抓紧把医嘱记下来,护士们也都差不多了,然后一床又一床地轮过去,等轮到江森这边,时间已经是九点多。
江森在脑子里列着算式,靠口算都特么快算出大半张卷子的答案了!
“咳嗽?”
“嗯。”
“张嘴。”
“啊……”
“哎哟,你这个喉咙,要不等过几天,把扁桃体摘了吧。”
那查房的主任医师到了江森跟前,没说几句话,就把江森给镇住了。
居然这还时刻不忘给外科那边拉个皮条,我真是服了你们的业务水平。
“有必要吗?”江森张嘴就是公鸭嗓,配合上他满脸的痘痘,听得四周围观的实习生和小护士全都捂嘴直笑。尤其是那个长得极其美貌的小护士,盈盈一笑,仿佛花儿都要开了似的。
不过江森也是见过世面,不至于会胡思乱想什么,纯粹就是欣赏的眼光。像这种级别的美貌小护士,两辈子加起来,这已经是第三个。只可惜三个都是平胸,简直罪过。
江森被查房的科室主任重点逼逼了十来分钟,然而江森死不松口,他终于没了办法,摇摇头说那就尊重病人自己的想法,一群人推着车子离开了。这边医生护士们一走,昨晚上那个自己找上门的陪护,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江森跟前,依然对江森拒绝她的那件事耿耿于怀,然后冷冷一笑,说了句:“医生要你好也不知道,不听医生的话,小心将来得重病哦!”
操!傻逼!
江森心里骂了一句,但现在嗓音状态不好,客观战斗力不行,不跟对方撕逼。
见江森好像是认怂了,那陪护又跟串门似的,去了某个病房。
江森继续翻来覆去看同一张卷子,看得脑子都木了,终于等到查房结束,早上九点四十多,又再次挂上了盐水。病区里一大群人忙忙碌碌,早上出院了几个病人,又送进来几个新的,江森没人搭理,床位依然停在走道上。
等到中午十一点出头,医院分量很可怜的盒饭送到,江森右手挂着吊针,只能左手拿筷子吃,略微不太灵活,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有点轻微的左撇子倾向,打篮球就是左边惯用手,很多考验身体平衡的运动,也都是左手为主,只不过手指头还没那么灵活,拿筷子的动作略显笨拙。
“哼!”
那个被江森拒绝的陪护,从床边经过,见江森费力的样子,又是幸灾乐祸地一声冷哼。然而这时江森刚好盐水挂完,那个美女小护士经过,顺手就帮江森拔了针。
江森立马换回右手,哼哧哼哧麻溜儿干饭,气得那陪护直接扭头就走。
等吃过午饭,病区也逐渐安静了。
等到十二点半,江森的手机这时终于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果然是程展鹏,他接起电话,说了楼层和床位,没一会儿,程展鹏就提着一袋子苹果,小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啊!”程校长劈头盖脸就问,“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知道啊……”江森的嗓子还是那么沙哑。
程展鹏问道:“医生怎么说?”
江森道:“放心,他没说我会死,我是不会死的。”
程展鹏不由气结:“我才不管你死不死!我是担心里考试不行了。一整个学期就没看你好好读书,期末考就十天了,你躺在这里,怎么复习?”
江森于是从伸手在床上掏啊掏,淡淡然地掏出那张数学试卷,在程展鹏眼前挥了挥,“你要不晚上再跑一趟,帮我再拿几张卷子来?”
程展鹏皱眉道:“有说多少天能出院吗?”
“哦!对了!”江森忽然一惊一乍。
程展鹏吓了一跳,“怎么了?”
江森道:“我的兔子,今天是不是就没人管了!”
程展鹏都毛了,怒喝道:“你现在还有空想兔子?!”
江森摊手道:“我前几天那么忙都一直惦记着,现在为什么不能想?”
“前几天你不是刚养死了一只吗?”夏晓琳慢半拍地从外面走进来,还跟来了几个班上的同学,郑依恬、郑小斌、陈佩佩,并且居然还有邵敏。
“喏,牙刷、牙膏、杯子,都给你带来了。”邵敏拎了一袋子江森日常的洗漱用品,满脸写着嫌弃,生怕被江森传染痘痘似的。
“放床下吧。”江森指了指床底,邵敏急忙把东西放下来。
郑小斌嘿嘿笑着问道:“什么情况啊,没病房吗?”
“嗯哼~”江森点点头,“年底天气冷,呼吸科就是病人多啊。”
郑依恬道:“好可怜……”
陈佩佩也跟着连连点头:“可怜!”
也不知道是在说江森,还是在说呼吸科的病人。
几个人正聊着,就在这时,病区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吼。
“这边!这边!”
被江森拒绝的那个女陪护,无比兴奋地叫嚷着,风风火火指挥着医院里的护工,把一张加床拖到了江森斜对面的墙边,紧接着就在他们后面,一个至少八十来岁显然已经神志不清的老头,就被抱上了床。然后刚一躺下,那陪护就急急忙忙给老头脱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