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向冬微侧着身体和高寒保持着一步的距离,用卑微的手势引着他走上楼梯。
刚刚这场不是演习的演习恰到好处地制服了朱向冬这条地头蛇。高寒和牤蛋心里非常清楚,第一,他们不敢报警,因为伤人的枪是伤者自己的,报警他们占不着半点便宜。牤蛋可以说他不知道这是有杀伤力的改装的枪,以为只是吓唬人的玩具,顶多算个误伤,不会判太重的刑。另外,他们面对两支黑洞洞的枪口,也不敢冒然一搏。
虽然法制形势一片大好,但身在江湖仍然惧怕江湖的血腥。
这场戏牤蛋演得很漂亮,拿捏得恰到好处,就像养一头规定了体重的猪一样,饲料下多少掌握得非常精准。当然,效果越好的演出越需要演技的过硬,就像在薄冰上跳芭蕾,不但要绽放绚丽的舞姿,脚尖上的力道更要轻盈,否则,冰碎了可就不是好不好看那么简单了。
牤蛋左肩挎着皮包,气势汹汹地站在椅子旁边,名贵的鳄鱼皮放着乌亮的光。他的右手依然抠着裤兜后侧的皮带,傲慢地藐视着另外两个将要转身跟随的男人。他的动作和表情都在告诉那两个手下败将,自己得走在他们后面。
引着盛气凌人的高寒踏上两级台阶之后,朱向冬回头看了一眼牤蛋和那两个跟班的,冲那两个人说:“你们在这里等着。”
然后又恭敬地看了一眼牤蛋,这才跟上高寒。
牤蛋明白朱向冬的意思,他是让自己去留随意。但自己不能待在楼下,老大的安全最重要。楼下已经不足为惧,朱向冬才是主角,控制住他,一切尽在掌握。于是牤蛋目不斜视地踏上楼梯,仿佛大厅里都是移动的尸体。
高寒稳健地迈着步子,脸上是阴郁的平静。他知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有一些和平是打出来的,也有一些和平是谈出来的。只有遇到真正的强手,有些人才知道自己是一只披着各色羽毛的烂鸟,一直在扮演一个超过他能力的角色,只有遇到强者他才会正视这一点,从而在今后的日子里给自己一个真实贴切的定位。相信从今天开始,朱向冬的猖狂应该能有所收敛。
这座酒楼是三层的建筑,一楼的大厅连着餐厅,二楼和三楼都是客房,每层十余间。朱向冬带着高寒和牤蛋上到三楼,敲了一下303的房门,一个脸如银盘的年轻女人将门打开,随即闪在了一边。
女人丰腰庾背,就像一个刚蒸好的条形馒头,估计她就是萦萦所说的那个叫马晓倩的女人。高寒觉得好笑,不知瘦小的朱向冬和这个条形馒头在街上出双入对将是怎样的风景?
这时,垂头丧气的朱向冬说了上楼以来的第一句话:“两位老大,请坐。不怕二位笑话,这就是我现在过的日子。”说完用小眼睛指了一下屋子角落里的餐桌。
高寒和牤蛋往餐桌上一看,真是一片狼藉,一条半米多长的大鱼在木制托盘里被啃得只剩下了头和刺,五只残留着饭粒的碗摆在托盘的周围,空气里弥漫着丝丝馊味。
看了两眼之后,高寒冷着脸说:“我们不是慈善机构,说正事儿!”
话音一落,条形馒头的眼圈一下红了,她靠在门口的墙边憋了两下肥嘟嘟的嘴唇,小声说:“两位大哥,我们真的无路可走了……真的,否则,阿冬不会躲你们的……”说着掉下了两滴眼泪。
朱向冬苦着脸坐在靠窗的椅子里,低着头,活像一条丧家之犬。
高寒和牤蛋阴着脸欣赏他们两口子的表演,根本不会对这种煽情的桥段感兴趣。当条形馒头又要抽噎着开口时,高寒不耐烦地摆了一下手。随即,他掏出手机,给猫猫拨了过去,电话马上接通:“喂,猫猫,朱向冬就在我面前,你跟他说吧!”说完,他把手机递给满面愁容的朱向冬。
朱向冬接过电话,苦着脸说了句:“猫猫姐,我是朱向冬……”
刚说到这里,他的话被猫猫打断,尖细高亢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辨:“朱向冬,你听好了!废话我不想和你多说!这笔钱我已经转给了你面前的高寒先生。如果你觉得他们也像我那样好打发,那么,请你自便!既然你能拿钱去马来西亚赌,却没钱还债,也就怪不得我了!具体想怎么办,就和你面前的那两位说吧!把手机给高寒。”
猫猫的话不卑不亢,铿锵有力。
高寒接过手机对猫猫说:“好了,现在一切都和你没关系了。”在即将挂断电话时,传出猫猫最后的话,“好样的爷们儿,多加小心!还有,一会儿方便时尽快联系我,我有话说。”
高寒“嗯”了一声,结束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