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突然蹦进黑田的脑海:
“找到老佛爷,就找到了《兰亭序》!”黑田心头一惊。朱顺伸过酒瓶碰杯,黑田一仰脖,喝干了瓶中酒。
“可是,真迹哪去了呢?”黑田若无其事地问道。
“是啊,这是一个谜。”
“会不会裕隆太后送给汪精卫的本就是一幅赝品呢?”
“绝无可能!经皇家大内之手,绝无打眼的可能。”朱顺有些不满地白了一眼。“要知道,当年乾隆下江南,在苏州为了得到这幅画作所花的万两黄金,在当时照式照样儿,完全可再铸一口金山寺的‘金钟’呢。”
“要不就是山本四太郎费尽心机搞回日本的,就是唐伯虎的真迹,国内为了掩人耳目、混淆视听,煽动一帮人故意说成是赝品?”
“更不可能!”朱顺一挥手斩钉截铁道。“其一,山本羞愧自戕。其二,当年的日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毫无廉耻之心,何需掩人耳目、混淆视听呢?”
也不管黑田如何尴尬,朱顺反问道:
“知道你们的‘一万元先生’怎么说的吗?”
“一万元先生?”
“福泽谕吉。”
“哦,这个人呀,当然知道,天天见面的。”黑田咧咧嘴。
“黑田君,我们吃文化饭的,也不能不严守尊重历史的底线,只有客观地剖析历史,才能实事求是地分析历史。我今天所言可丝毫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哟。”
“哪里,哪里。”黑田才不想打断朱顺的话匣子呢。
“福泽谕吉,这可是被你们称为‘日本近代教育之父’的所谓思想家,你听听这家伙对即将开赴大陆战场的日本鬼子怎么说:
“所见之物,皆为战利品。务必将北京城之金银财宝全部收刮,……不遗不漏,甚至衣物,亦要剥下,满载而归。有名之古画、古董、珠玉、珍宝等,亦可赚一笔……”
“这他妈的是人说的话吗?”朱顺噗地一口,嘴里嚼不烂的肉筋儿被他用力吐在地上。
黑田连连点头称是。
“山本四太郎自取其辱,活该。”朱顺吃的口滑,说的麻溜,解了一肚子的闷气。
黑田低着头。他才不会真的感到羞愧呢,他就是为此而来的。常年的苦修、历练,黑田的汉学水平,几乎达到了京都大学汉学教授们都难以企及的高度,可是正应了那句“有知识不等于有文化”的调侃,他骨子里的本性,直接说就是贼性,却未有丝毫的改变。“偷”,或者再冠冕堂皇一点,如五代目渡边芳则所言,“把它请到日本来”,这不就是岛国千百年来,一言以贯之的初心吗?
此时的黑田忠之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山口组那神圣的第三件物证,‘任侠奥传’,百年的等待,不就是为有朝一日请来《兰亭序》真迹为它补白吗?看来,福泽谕吉的思想衣钵必须靠我们山口组去发扬光大。”
“那照你这么分析,那幅《金山盛迹图》真迹还在喽?”黑田嘿嘿一笑,抓紧套话。
“也许吧。”朱顺被深仇大恨的情绪所淹没,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那我来帮你把可能的持宝者排列一下,”黑田把啤酒瓶子重重墩在地上,一五一十地扳起了手指头。“汪精卫病死日本。汪夫人陈壁君被判无期,解放后病死于上海提篮桥监狱。周弗海死刑改判无期,亦病死于重庆大牢。”黑田抬头看看朱顺,“都死了。该不会和《兰亭序》真迹随葬唐太宗一个下场,唐伯虎这幅名作难道也早已灰飞烟灭了呢。”
“有一个人没死!”朱顺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句。
“谁?”
“胡兰成。”朱顺盯着黑田说道。“只有你的老师,他才具备知晓此画‘今生今世’下落的所有条件。”眨眼间,朱顺怒气已消,对着肉串儿好一通大嚼特嚼。“另外我猜,日寇为一副《金山盛迹图》而如此大费周章,一定有更大的阴谋。山本四太郎只是个被利用的卒子而已。”
黑田不动声色。
“朱顺说的没错。”他暗自思量,“恐怕先生的酒后之言,另有深意啊。”
酒精上头了,黑田浮想联翩。
“汪精卫,载沣摄政王,唐伯虎《金山盛迹图》……老佛爷,西流湾低调俱乐部,公馆派、夫人派,陈壁君,山本四太郎,胡兰成……《兰亭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