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两人难得没有纷争,他们安静如常,仿佛在这一刻回到了小时候。
容山隐还是那个温柔的兄长,他会照料温月,照顾她的衣食住行,教她处世之道。
温月也还是那个满眼孺慕的小姑娘,她在容山隐的关照下茁壮成长,她不再患得患失,她能够永远留在家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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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便到了初冬的时节,边境州府天气寒冷,才刚入冬便开始落雪。
山坳里遍地都是春蚕啃桑叶的沙沙声,参天古树不曾凋零,枝叶郁郁葱葱,油绿的叶面覆上一层白霜,山中一片银装素裹。
为了避人,温月特地和山中村夫买了一座位于半山腰的草舍小院落脚,四面没有街坊邻里,两个人避世隐居,很是清闲。
温月甚至生出一种可以在这里住一辈子的感觉。
夜里,山下的村镇举办入冬易物的市集庙会。温月还打算在此地停留半个月,他们的粮食吃完了,得下山再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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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月不会留容山隐一人在山上,她准备了两张人皮面具,把他也带下山。
难得一次逛街,温月递给容山隐一个精心准备的礼物。
“这是什么?”
容山隐不解,但包袱捧起来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一件青竹纹的长衫。
“给我的?”容山隐放柔的声音里带有一丝惊讶与欣慰。
温月哼了一声:“随便买的,爱穿不穿。”
“我去换一下。”
容山隐没有推拒温月的好意,他珍惜地捧着衣裳,进内室换了长衫。
不得不说,温月备衣是带了点巧思在内,知道隆冬天冷,衣里还添了兔毛内胆,足以御寒。
容山隐温柔的笑忽然凝住了。
他待她,从来都是自以为是的好,可温月以德报怨,每一次都没有狠心伤他。
“容山隐,你换好了吗?”在容山隐出神的间隙,温月早已不耐烦,隔着竹门高喊。
“好了。”
容山隐迟缓地走出门,他其实有些无措,这些时日,他穿衣梳洗都不过为了生存,已经好久没有精心装扮过自己。
温月却不懂那么多弯弯绕,门帘掀起的一瞬间,她一眼便看到清俊萧疏的容山隐,节节攀升的翠竹被勒住劲瘦窄腰的腰带拦了一截,沿着挺拔的腰脊一路蜿蜒至肩头,极为大气写意。长衫将容山隐肌理分明的臂膀遮掩,少了些上位者的锋锐,多了些读书人的文雅,再搭配他乌发插的那一支竹骨玉簪,墨发如瀑,披散颈肩,有种说不出的清冷雪艳。
即便容山隐戴了人皮面具,已将姣好容貌遮掩了七分,依旧很惹人注目。
“我在成衣铺里看到这身就觉得很衬你,今日穿起来,果然好看。”
温月大有一种慧眼识英雄的骄傲感,语调也扬得高高的。
容山隐却很错愕,他问:“这一身衣的料子价格不菲,你哪来的钱?”
秋季的山林里勉强还有一些活物可以捕猎,可到了冬季,万物凋零,山兽冬眠,温月已经好几日没有抓到野兔了,遑论凑出一大笔银子买好衣。
温月当然不会说,她还冒险下山给赌坊兼职当打手了,眼下她含含糊糊地偏头,最终憋出一句:“这是我的事,你不必管。”
容山隐想到这些时日,温月一直都是喊他的名字呼来喝去,心中早就不把他当仰慕的兄长,为了不讨嫌,他也没有再追问。
两人一道儿下了山,一路无语,却也难得平静安逸。
有时,容山隐不必开口说远处雪覆山峦的风景好看,他只要稍稍偏头,温月便心有所感地一同转过身,望向那一片皑皑的雪景。他们之间是有血浓于水的牵缠与羁绊,正因这一份与生俱来的默契,容山隐才要努力将那一日满带怨念的吻压制心底,他不敢毁去任何和温月的联系。
山脚下支起许多卖货物的小摊子,家家户户都要储存冬菜,因此小贩拉来的商货大多都是耐寒的果蔬,甚至是肉干与晒好的山货。
温月挑了几个鹅梨以及鱼干、蛤蜊干,她转身,正想问容山隐还要吃什么,却看到他站在一间茶肆底下缄默不言。
温月顺着他的目光,朝木楼的第二层望去,宾客如云的茶楼,评书先生正聚精会神讲着一出戏,说的正是少年帝王怒杀奸臣谢献及其爪牙容山隐的事,评书用了夸张的修辞,将容山隐描述成一个阿谀谄媚的丑角色,甚至在死前还想溜须拍马恳求皇帝的原谅……
温月凝望容山隐挺拔的背影,她忽然不敢惊扰他。
可温月听到茶楼里一声盖过一声的高亢笑声,她的脑袋轰鸣不止,眼尾也发烫,泛起潮红。
她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甚至有点后悔带容山隐来逛集市。
她只是担心容山隐居家太久会发闷,却忘记了世人是如何曲解他、耻笑他、歧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