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父母爱情(六)

容寒川下值回府,没找到明璃,只看到了一枚谢献留下的家徽令牌。

他知道,是谢献将明璃带走了。

容寒川心急如焚,百般无奈之下,他只能登一回谢家的门。

容寒川没有请柬,和谢献也并不相熟,他早做好了受尽奚落的准备。

天寒地冻,容寒川被门房拦在院外,台阶上的雪已经累到小腿,长身玉立的郎君立在雪中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像。

门房没想到容寒川这么擅忍,即使受尽冷待还要留在这里。他委婉地劝:“容大人,主子说他没空,保不准就是今日不方便见客,您等也等不到啊。”

他没想到容寒川这么榆木脑袋,竟还会在此地痴等。

容寒川像是听不懂人话一般,只挪了挪早已冻僵的腿,笑道:“没事,我再等一等,总有方便的时候,劳烦小兄弟再帮忙通传一声。”

门房看容寒川的薄唇都冻到乌青,怕他再这么站下去恐怕要出事,只能无奈地跺跺脚,又进门去禀报主子。

容寒川蜷了蜷指骨,他的眉骨和发顶都堆满了雪,却依旧有无尽的耐心。他想见到明璃,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谢献应该不敢慢待鸾门圣女,但他还是心慌意乱。

有什么错,他来承担便是,不要欺负他的妻子。

幸好,这一次容寒川没有等太久,谢献命小厮请他进来。

容寒川缓慢挪动僵痛的双脚,一步一步走进屋里。

正堂里,灯华灿灿,如萤皎皎,照亮容寒川昳丽疏朗的眉眼。

谢献捧着一盏茶坐在上首,冷冷看着芝兰玉树的容寒川步步走近。

容寒川身上的冰雪在走进烧着地龙的厅堂时瞬间消融,濡湿了裤腿和肩上披着的衣。

谢献瞥了一眼他穿的衣裳,知道那些不过是下等的绸布,就连他府上的佣人衣料都比容寒川体面。

他没有喊容寒川落座,蓄意怠慢容寒川,任由对方穿着湿衣受冻。

谢献讽刺地道:“鸾门家大业大,圣女自小吃穿用度堪比皇族公主,洗漱的水是引的天池雪水,穿的衣是江南上等绮罗,便是吃的家畜果蔬也是最为精贵的几两肉、品相最好的几颗果。她一日奢侈的用度,都值得上你一年的开销。容寒川,就凭你,如何养好明璃?女孩儿心志不坚,被你花言巧语诓骗,害她犯下逃婚这种欺君罔上的重罪。她要领罚,你倒好,轻飘飘舍下她,依旧当你的国之栋梁,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容寒川任他讥讽,面不改色,他今日来找谢献,只是想迎回他的妻子。

“谢大人,我与圣女是两情相悦,还望你能高抬贵手,成全我们。”

“你同圣女的未婚夫说这些,不觉得自己可笑吗?容寒川,枉你还读了几年圣贤书,居然能说出这等恬不知耻的话!”谢献被气笑了,“你若是真心为明璃好,在发现她的第一时间,就该把她送回官宅,而不是霸占在家府。你可知,孤男寡女共居一室,她的清白都被你玷污了!世人只会说明璃与你苟合,她早已不是纯洁的圣女。朝廷和鸾门为了寻她大动干戈,险些生灵涂炭,你却还计较你那一点私心私情?你不觉得你卑劣吗?”

容寒川听得指骨紧攥。

明璃不过是个没有神力的女子,只是鸾门和朝堂将她高高架起,将她当成圣器敬仰。鸾门需要她来笼络信徒,世家需要她来高涨威望,唯独没人知道,明璃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国事干戈,不该由她一个小小女子承担。她不过是随性而为,何罪之有?”容寒川在这时才明白了明璃当初声声控诉的痛,她从来不曾、从来不曾顺着自己的心意活一回。

谢献砸碎了茶碗:“就凭她是鸾门圣女!就凭她身份尊贵,与你有云泥之别!你有什么资格肖想她?若不是你考上了状元,入得官场,你这样的贱民,给我提鞋都不配!”

容寒川明白,他激怒谢献,对明璃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好处。

按照常理来说,谢献不敢动明璃,但也难保他是个疯子,他很可能伤害明璃泄愤。

容寒川的脊梁骨在这一刻弯下。

他撩起袍子,谦卑地朝谢献下跪。

“谢大人息怒,我只想知道……明璃如今过得好不好?她害怕雷雨天,听到惊雷会受惊。她吃饭很挑,但有荤菜就会很高兴,多问问她,她会说自己偏好的口味。明璃是鸾门圣女,即便她不能再和下官回去,您也别拘着她、慢待她……”

谢献似笑非笑地说:“放心,我怎会亏待圣女。倒是你……容寒川,我想知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慕明璃,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真心倾慕圣女。”

“既如此,你想不想给她留一条活路?你知道的,她躲在你的家宅中多日,害鸾门撕毁与朝廷的盟约,惹得皇帝震怒。若她与你苟合的事暴露出去,你猜鸾门那些信徒会不会容下这么一个弃门派堂口于不顾的圣女?皇帝会不会容下一个蓄意假死实则私奔的欺君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