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柏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这个表妹从小到大嘴都没个把门儿的,多亏他们两个踱到个没人的地方说话,不然这话传到贤贞太后耳朵里,还不叫太后气歪了鼻子。
但话糙理不糙,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苏侯和侯夫人身体可还康健?”既提起老一辈的事,乔柏洲也就随口问候道。
“前些日子外婆还给我娘亲来了信,说一切都好。”说到这里映淳顽皮一笑道:“这不是朝廷下令重开茶马道吗,可把我外公乐坏了,现在肯定在家打着算盘数钱呢!”
“这通商的肥差又给了苏家?”乔柏洲小时候可听说过苏家当年七州首富的气派,没想到时隔多年,苏家竟又有复兴的势头。
“茶马道在我武安郡境内,重开茶马道通商是我爹爹亲自下的旨意,我外公是太祖太宗钦点的内务府皇商,所以这肥差给苏家有什么问题吗?”映淳神气地把小腰一叉。
“没有没有没有,合情合理,听起来绝没有半点儿假公济私的意思。”乔柏洲连连摆手:“看来苏侯爷重新成为七州首富也是指日可待了。”
“什么重新成为,一直都是啊?”映淳眉头一皱。
“可是那年为了搭救摄政王,容大元帅不是捐出了全部家私——”乔柏洲被映淳这话搞的一愣。
“哈,那次啊,”映淳满不在乎地嗤笑道:“我舅舅当年说捐出二百万两给萧承睿,是因为他觉得他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成天连累他女儿跟着吃苦的女婿就值二百万两。”
“万一要是救不出来,还得给我娘亲改嫁留点儿嫁妆不是?生意人嘛,怎么可能傻到去冒孤注一掷的风险。”
“郡主,你这么编排摄政王殿下…他知道吗?”乔柏洲哭笑不得。
映淳眨巴眨巴大眼睛无辜道:“怎么编排了,我哪句说的不是实话?”
“……”
真让人难以反驳。
“行了你快回去准备吧,我爹爹这次是铁了心要屯兵,也是非折腾神武军出兵去拦一趟不可了,”映淳笑嘻嘻拍了拍乔柏洲的肩膀:“记得进五里退三里,一里也不许少哦。”
“茗玉,国师明颜在外面候着,说要求见贤贞太后。”凌蓁儿匆匆走进长云殿,向贺兰茗玉禀告道。
“是那个深居简出的神女?”贺兰茗玉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
若不是今日明颜忽然求见,她都忘了宫里还供养着这么一位。
“神女有没有说…她此行来的目的是什么?”
“神女大人说…要亲自告诉太后。”凌蓁儿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让她进来吧。”
明颜由凌蓁儿引着走进正厅,贺兰茗玉连忙起身迎接,笑的满面春风和煦。
幕离遮面,贺兰茗玉看不清少女面容上的表情。
“微臣参见贤贞太后。”明颜鞠躬合手行礼。
贺兰茗玉愣了愣。
整个大晟可以向她和皇帝行男子礼的女官,唯武安郡主和这神女国师二人而已。
“神女大人快请入座,蓁儿,给神女大人上茶。”
明颜微微一抬手,冷冷推辞道:“茶就不必了,臣唯恐——今日喝茶大不吉。”
“…神女大人今日是为了钦天监上疏一事而来。”贺兰茗玉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明颜微微点了点头。
“钦天监只是上疏称,夜观天象时,尾宿当值,其九星忽明忽暗,是苍龙摆尾之势。”
“但是由此推算出今年不宜大兴土木,却是贤贞太后的手笔。”明颜嗤笑道:“微臣出身平民,见识甚少,竟不知当朝贤贞太后是会看象解卦的,既然如此,臣自请辞去国师一职,此职由贤贞太后兼任即可,无须养着钦天监一群闲汉,日日耽在这朝中吃空饷。”
“神女大人说笑了,”贺兰茗玉藏在广袖中的手指尴尬地交握着:“哀家此举,是为了提防有心之人假借修建夏宫之名积粮屯兵,并没有越厨代庖之意,还请神女大人不要介意。”
“好一个有心之人。”明颜像听了一个无趣的笑话,干笑了两声转头看向贺兰茗玉:“当年,就是这位有心之人将帝位拱手相让给当今陛下,又尽心尽力辅佐陛下至今的吧?”
“狡兔死,走狗烹,贤贞太后当真如世人所称赞的那样,是个顾念旧情的有情有义之人。”
贺兰茗玉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羞辱的愤怒积攒在胸中而又不敢轻易发泄。
明颜轻笑了一声,兀自站起身来行礼告退。
“不过,倒是让太后说准了,”明颜跨出长云殿时背对着贺兰茗玉朗声道:“今年,确是不宜大兴土木!”
苍龙摆尾,圣主降世。
不宜大兴土木,宜改天换地。
刑室中充斥着一股恶臭的血腥气。
前几日在府中抓到的内奸被吊在刑架上,已是奄奄一息。
一身囚服被鲜血染成绛红色,前胸后背纵横着鞭痕,肩上还烙着两个黢黑的烙铁印。
萧承轩懊恼地走出囚室,深吸了一口牢房外清新的空气。
“哥,我活了这半辈子审犯人还没上过这么重的刑呢!”承轩龇牙咧嘴地叹道:“这小子也真是好样儿的,贤贞太后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宁愿被活活打死也不说出他们的计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