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丫娘机械地干着活,黄米碾了几遍不知道了,筛完剩下的渣子都放到了哪儿也不清楚了。
马玉芝见她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不停地在旁边指点着:添到这里,收那儿的、筛得差不多了、该清一下碾子了、撑着口袋……
秋丫娘如同木偶一样,任由马玉芝指挥,按照指令机械地做着一个个动作。
碾房里飞扬着面尘和糠皮,墙壁上挂满了厚厚的一层,把两个人弄得浑身都是白咘,头发、睫毛和鼻孔里像挂了霜一样。
马玉芝已经习惯了,有人取笑她到碾房站上几个小时,回家清扫一下能撑死一只鸡。而一向爱干净的秋丫娘甚至都没用手拍打一下
总算完活了,马玉芝了解秋丫娘,受了委屈不会跟人喋喋不休地宣泄出来。所以她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陪着秋丫娘缓缓地往家走。
回到家里,秋丫娘连腰都没弯一下,松开手,直直地让面袋从背上滑落下去,然后进屋一头扎到了炕上。
她累了,心力交瘁,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打从秋生月子里,身体就一直不好,但小病小灾的,她从来不吱声。
说它干什么?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了,也不能减轻病痛,还会给家人徒增烦恼。
秋丫娘趴在那里,把头斜扣在枕头上,不想动,不想说话,眼泪从苍白清瘦的脸颊滑落到枕头上,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好想睡过去、不再醒来。
此时她想起了早逝的父母,父亲在她心里没留下印象,有的只是从母亲嘴里了解到的只言片语,无法整合成一个具体的形象。
心里倒清楚地记得母亲,可多数都停留在来叔叔家之前,那时候年龄还小。虽然自己为了让母亲遗留在心中,把很多细节牢牢锁住,但只限于回忆,对自己并没什么实质帮助。
从小到大,一直在努力地活着,对人谦卑友善,就怕招人厌烦,所有的委屈都自行慢慢消化。
眼下真想躲在亲人怀里痛哭一场,向他们倾诉自己的艰辛。好羡慕那些受到欺负就跑回娘家、跟父母抱怨的女人。
秋丫娘病了,接下来的几天,总是高烧不退,到了偶尔惊厥的地步,一直处于昏睡状态,林树生每天两次来给她打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