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孟一菡,当真是舍得,”飞云叹了一句,“宋大郎君牵涉其中,着实无辜。”
不用想,与皇嗣血脉有所牵扯,即便以后将这事情给说清楚了,宋文禹的仕途也必受影响。
“女人。是男人的造化,也是男人的命数。文禹命中该有此劫,逃是逃不掉的。我只希望,他能够冷静面对。这件事情,半个字都不要透露出去,就让他和阿金,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是。”
飞云微微倾身,向萧湛行礼道。
依着萧湛的估计,这件事情怎么说都要等到十天半个月之后,宋文禹才能够知晓。可是宋文禹却是在事发五日之后便知道了。那一日,阿金正在东厢房里分装从庄子里带回来的新鲜杨梅,宋文禹坐在一旁忙着公务,二人时不时聊上几句,日子好不惬意。
怀仁步履匆匆慌张而入,打破了这样的平静。阿金与宋文禹双双侧过头来往怀仁这边看,见他跑得脑门子上都是汗,宋文禹皱了一下眉头,“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少爷,”怀仁欲言又止,深呼吸之后才道:“是孟大郎君来访。”
“一葳?”自打宋孟两家疏离,孟一葳便鲜少来访。再加上近日里他与萧湛联合打压太子,孟一葳就更不方便来了。宋文禹想不明白,今天是什么日子,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怕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失了仪态,只道:“让孟大郎君在偏厅里稍待,我马上过去。”
怀仁领命,又急忙跑走了。阿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得他有话没有说干净,却也没深究。她将手里刚分装好的一篮子杨梅包裹了起来,放到宋文禹手上,“我还在想着要不要给那位孟大郎君,如若是要给,该如何给。既然他已经上门来了,你便将这一袋子杨梅给他拿过去吧。”
“是,”宋文禹拿着那水果篮子,只觉得沉甸甸的,他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阿金一眼,“阿金,我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太久的。”
“嗯,”阿金笑了笑,目送他离开之后,便又开始慢条斯理地分装起杨梅来。
宋文禹捧着杨梅到了偏厅,刚一进门,就愣住了。印象里,孟一葳脸上总会挂着笑容,而今他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宛如一座雕像。听到房门处传来脚步声,他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宋文禹。
宋文禹被他冷凝的眼神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见对方不说话,也没有站起身来迎接的意思,他也并不在意,只道:“一葳你今日怎么来了?”
说罢,他便将杨梅先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再转身面向孟一葳时,对方这才开口说话,“这几日你可听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关于宫里的。”
宋文禹直直盯着他,似乎是想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些什么来。可是那里除了一片能够将他人吞噬的狂风暴雨之外,什么都没有。于是他摇了摇头道:“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孟一葳的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正好放在了那一个被包裹得正好的水果篮子上,若有似无的果香飘散开来,让他更觉得讽刺。
“呵,”孟一葳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和沈家千金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可是阿荻却因为你……却因为你命悬一线!”
“你说什么?”宋文禹猛地瞳孔一缩,不自觉上前一步,“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且问你,几个月以前,就在文渊成婚那日,你家老夫人突然病重,是谁给她医治的?”
宋文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波澜不惊,他盯着孟一葳只是沉默。孟一葳见他没有应答,冷笑得更是明显,“就算你缄默其口,皇后也已经知道是伺候在阿荻身边的沈玉出手相救的。可是文渊成婚那日,阿荻就只带了沈玉一人前去观礼。我且问你,你又是怎么求她让沈玉出诊的?你们二人是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过?”
“一葳,我……”宋文禹有口难言,刚想要解释,却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秒,他便已经被孟一葳打得一个趔趄,撞翻了摆在桌上的水果篮子。
一个个颗粒饱满、红彤彤的杨梅滚落出来,落在二人的脚边,殷红的汁液浸润了地面,像极了新鲜的血液。
怀仁听到里头的响动,慌忙冲进门来,就见着宋文禹坐在地上,而孟一葳则双拳紧握地站在那儿。杨梅散落一地,分不清那些污迹到底是杨梅的汁水还是宋文禹的血。
“孟大郎君,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啊,”怀仁想要上前,却被宋文禹抬手阻止了。
只见宋文禹从地上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孟一葳,“太子妃殿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皇后,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谗言,说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血脉存疑。偏偏她来你府上的那一日,你们二人确实又共处一室过,这谁能说得清!又怎么能说得清楚!”
宋文禹闻言一怔,思绪千回百转,眸子忽然变得更加的黝黑,“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与太子妃之间清清白白,并无苟且。”
孟一葳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突然声音哽咽地说道:“我又怎么不知道……你们二人清清白白,并无苟且。可是,这件事情横竖是说不清楚了!说不清楚了!宋文禹,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都是你的错!”
说罢,孟一葳便拂袖离去。可怜那些杨梅,被他踩得四分五裂。宋文禹低着头瞧着那一地狼藉,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步走向房门口。怀仁在一旁跟着,瞧着宋文禹这幅模样始终不放心,忍不住提点道:“大郎君,您脸上还有伤……”
宋文禹脚步一顿,伫立良久,这才又往前行,“今晚上咱们不回东厢房了,回书房安寝吧。”
“是,”怀仁轻轻应了一声,便跟在宋文禹身后,往他婚前书房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