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即便是贴身伺候了齐珩数十年的宋岩都不知晓,也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故而,纵使方才裴宝儿已经为偷听之语和青云道人的话大惊失色,当下她脸上的惊色却不亚于方才。
她从未想过,他和自己的纠缠竟是那样早就开始了。
“青云答应帮忙,却坚持等到我阳寿应尽那一年才肯作法。那几年过得可真是漫长啊,好不容易回去了,我却将前尘往事都忘了个精光。一直到,你去了陪都……”
齐珩以双臂松松环住呆滞的她,将带着些许青茬的下巴搁在她头顶,蹭了蹭,舒服地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
“还记得我在女观里问你的那话吗?”
裴宝儿想了想,艰难地回忆道:“若你知道将来事,于己有利,却会对身边的人造成伤害……”
她猛地抬头:“你是那时才记起的?”
齐珩恩了一声,在她耳边低低道了句:“是我对不住你。”又缓缓道:“后来,去年得了你的音讯,寻到你之后却发现……那时我便想,若是不相认,让你就这么一直快快活活地过着,倒也不错,可,到底是没抵得过自己的私心。”
裴宝儿眼中满是水雾,却死死咬着唇不让它们化成水珠落下,细白纤长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前襟,再无他话。
说到这里,再加上先前窥见的一丝脉络,她已经能猜得到前因后果如何了,又何须再多言。
青云道人的脸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贫道虽然被王爷害得惨了,至今还陷在这火坑里脱不了身,但贫道也不是没心肝的人,须得说几句公道话。王妃说王爷害了你两次,依贫道看来,此话大错特错。恰恰相反,若不是他,只怕如今王妃也没机会坐在这儿和贫道对质了。”
“当年,为王爷王妃批出那大吉命格的灵台郎,不是旁人,正是贫道一个不争气的师弟。那人贪慕红尘,在师门学了个半桶水便跑了,不知投了谁的门路还进了钦天监。前些年,贫道在京城见了他一面,酒过三巡才透了出来。说句不好听的,您命中犯煞,不克父必克母,流离不安,即便是贫道师弟那样的半吊子都能看出来,是个三世孤鸾的命。可偏偏他收了长乐宫的礼,这个大吉怎么也得向先帝呈上去。于是,便有了您和王爷的这一桩姻缘。”
“贫道不才,受王爷所托火狐,曾试图用那引魂术法,却意外窥得一丝天机。王爷他非但没有害您两次,反而救了您两回。第一次,舍掉一世的真龙天命,第二次,舍掉的却是他的气运和三十年的阳寿……”
这些话在她耳边轰隆隆地回响着,就像炮火在她心上突突地响,将那固若金汤的城池大门轰开了好大一个口子,而后,轰然倒塌。
这日过后,齐珩的病果然有了明显好转。
再次来请脉时,邵院判一脸惊喜,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连声道:“王爷圣体安康,乃是天佑我大盛呐~”
裴宝儿在一旁皱了皱眉,齐珩也发话:“邵院判慎言。”
邵院判像被马蜂蜇了似的,本来就紫红的面皮更红了些。
而张御医却是一直默默无言,脸上神色还有些狐疑,摸脉的时候十分慎重,摸了足足半刻钟都不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