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更不好接了,裴宝儿只能继续用“惶恐”和“不敢”的套路应对。
见客之前,裴宝儿刚好在指点着北雁等人做一种核桃枣泥糕,这会儿多半也快蒸熟了,为了暖暖场,她便命人将那糕和其他茶点一并奉上,又给这两个一大一小的萝卜丁各上了一盏洛神花茶来配点心。
齐郁本来不打算吃的,那茶水也只是沾了沾唇便放下了,但小胖子十分热情,愣是举着块糕要递给他,他愣了片刻,心底做了个决断,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只得勉为其难咬了半口。这一咬下去,却惊讶发现,味道醇厚绵长,又不会太甜,正好合他的口味。
在旁边那个脸圆圆的侍女和小胖子两人的殷切注视下,他忍不住就将一整块糕都吃完了,然后便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甜腻,又忍不住伸出小手,摸向那盏还冒着热气的微甜花茶。
齐珩闻讯赶回王府之时,见着的便是两个萝卜丁吃饱喝足、一个面容端肃坐如钟、另一个如树懒般歪缠扯着那一个的模样。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上万金之躯,怎可如此轻忽大意,竟只带着一二个人就私自出宫?若是稍有不慎,皇上置百官于何地,又置您父王母妃在天之灵于何地呢?”
裴宝儿第一次见着齐珩真正动怒的样子,那张脸宛如千年不化的玄冰,那双眼却是冒着火,犹如冰封了的寒潭底下摇曳而过的冥火,让所见之人感觉到莫名的危险。
她忍不住松了口气,幸好他发火的对象不是自己,不然,她兴许还真没有平时的底气去面对。
小皇帝显然也有些无所适从,一张小脸本来还带着倔强,但,听到最后一句时,眼圈却莫名一红,绷紧的面皮上似快速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而后快速眨了眨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齐郁僵了片刻,仍是向齐珩拱了拱手,认错赔不是:“王叔教训的是,日后定不会这般了。”
裴宝儿觉得自己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只得悄悄给了胖儿子一个眼色,示意他上去暖场。不料,这小子估计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做贼心虚,今天见着齐珩竟有些老鼠见了猫似的,不敢上前插话。
叔侄两人脸色都很难看地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裴宝儿只能强行尬聊:“王爷,皇上过来探病也是一片好意,若说有错,我身上也算有一半责任。”
齐珩给了她一个“没你的事一边去”的眼神,当然,这是裴宝儿自己脑补的,齐郁听了倒是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她正琢磨着,这会儿好像快到饭点了,要不要顺势留小皇帝下来吃个饭呢?寻常人家来了客人都是这么办的,但,客人换成了尊贵的天子,还是个十岁的小天子,这留饭的话总觉得说不出口啊,怪怪的。
齐郁却突然提出,“王叔,朕今日难得出宫,不知能不能顺势去永宁侯府上看看?听闻外祖母近来身子不大好,王叔若是能借几个护卫……”
见小皇帝问自己借护卫,还算不是个傻子,齐珩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了,点了雷明和另几个人送齐郁过去,又另派人去宫里送信。
齐郁离开后,小胖子也被齐珩黑着脸训了一通,还给他加了两倍的大字功课。他很是忧愁,又十分羡慕齐郁此刻不需要被他爹罚写功课,还能去亲戚家玩耍,可怜他就没有这种待遇啦。
然而,此时在永宁侯府的齐郁却不像小胖子想象的那么快活。
他沉肃着脸坐在上首,下首一个中年人小心翼翼地说了些什么,而后,他沉吟许久,才吐出一句:“既如此,便依舅父的意思吧。朕如今在宫中如履薄冰,唯一能倚仗的人,也就只有舅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