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锋割开半空中的气流,在今夕掌心留下一道血痕。今夕不觉疼痛,紧握着画笔下沉。
她摁下画师的笔,平静地看着悟画:“画师的笔不该用来做这种事。”
悟画眼眸微动。
他身上没有厉鬼常见的戾气,理智尚存,用僧人的身份伪装自己太久,反而容纳了一丝悲悯。
失神的片刻,悟画握笔的手缓缓松力,他抬起头:“她还好吗?”
“她过得很好。”今夕自相矛盾地诉出两种处境,“她是个可怜人,却已经成了疯子。”
“你想听哪一个?”
“我知道了。”悟画明了,轻轻低下头,眸光落于暗处,敛去所有情绪,“我见不到她,但这么陪着她,也不错。”
今夕伸手抚摸画像:“我只知道,你不该这么不人不鬼的活着。”
悟画笑着摇头,躬身作揖,他抬起头时,双眼已恢复清明:“可惜,我还是不会向施主透露半分。”
手中画笔径直没入胸口,他存了不留余地的念头,力道之大将画笔也一并折断。
今夕瞳孔微缩,一时不语。
悟画看出她所想,释然一笑:“施主会杀掉她吧?我死在她之前,才好有人等着她。”
钟声发出悲鸣,僧人的身体在消散,他却安然阖目,比任何人都平静地接受死亡。
今夕抿唇,呢喃问道:“爱是什么?”
悟画睁开双眼,认真作答:“几百年,只要看着她的脸,想着她在外面很快乐,我便撑得下去。”
今夕两手合十,微微低头:“你早已画出她最光辉,最具神韵的一刻。”
悟画惊讶抬眸,撞进她柔和的目光中。
“因为她一直在你心里,只有你记得她。”
悟画轻笑:“多谢施主的善意,您会有福报的。”
他的身躯在飞蛾迎着灯火挥翅的片刻间消散,碎成几段的画笔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屋子里的画只画了一个人,它们从前至后,一直摆到尽头。在悟画消散的瞬间,飞蛾振翅飞离,像是翅膀沾上余留的火星,途经之处,一幅幅画顷刻间点燃,泛黄的纸张烧得卷曲,枯作一团,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