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西溪,宛如遗世独立,暮色为它笼罩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面纱,如梦似幻。
远处,有渔火闪烁。
那是一条小船上的渔人,正在做着晚饭。
鸭哥坐在船上,几尾肥鱼在他脚下跳跃着,徒劳地想要逃回水里去。
鸭哥把手脚绑了石头的那具不成人样的尸体,缓缓顺进了水里。
它很快就没进了水里,看不见了。
鸭哥叹了口气:“这儿的鱼,可得有一阵子不能吃了。”
“也没什么,有些事情,只是看见和没看见的区别。这江河之中,哪天不溺死一个两个的。”
杨沅坐在船的另一头,一边往炉里添着柴禾,一边说。
那茅屋里血腥味太重,一时半晌用不了了。
“世间万物,你吃我,我吃你。你不吃我,我还吃你,不过是一个轮回罢了,想开了,也没什么。”
鸭哥觉得此时的二郎有种大德高僧的感觉。
因为他说出来的话,让他觉得高深莫测,似乎非常的有道理,但是又禁不起细琢磨。
一琢磨,就处处都是破绽,根本听不懂。
油热了,杨沅提起一尾草绳拴着的已经改好刀的大鱼,把它滑进了油锅里。
“嗤”地一声,鲜香的味道便散溢开来。
……
鹿溪看着煎成金黄色的鱼,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加放各种佐料,加水。
这是最后一道菜了。
她现在沉迷于发明、烹制各种美食,她必须不断给自己找事做,才不会让她陷入无尽的焦虑之中。
她现在总算明白,杨大哥刚刚去世的那几天,二哥为何总是在忙。
有时一些明明可以托付给别人做的事,或者一些极小的事,他都抢着去做。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可这般忙着,她瘦了。
因为她不只忙,还吃不下,睡不着。
一個时不时就能研究出一道让老饕赞不绝口的美味的人,自己却没有胃口吃饭。
鹿溪甜甜的圆脸,已经清减得快要瘦出尖下巴来。
她那双甜美的卧蚕眼,现在也老是带着黑眼圈儿。
因为一沾上枕头,她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些可怕的画面。
这些画面,远比她想象二哥哥跟盈歌小娘子去了北国,你侬我侬朝夕相伴还要让她揪心。
她满腹的心事,却又不能对阿爹吐露半句,那不是凭白让他为自己担心么。
……
杨沅原来所住房间隔出的一个雅间里,丹娘和青棠坐在位置上。
桌上摆了几道精美的菜肴,以丹娘开酒家熏陶出来的眼光,也觉得这些美食无可挑剔。
那个小厨娘,真的很会烹调美食。
丹娘自问厨艺要比那个小厨娘还要高明一些,但是人家会研发新的美食品种。
高下,由此立判。
丹娘很清楚,假以时日,鹿溪将会是一位“天厨”、是“鼎俎家”、是“菜将军”。
任何一个行业,开创一个源流的大宗师,那都将是高高在上的。
而她所引以为傲的厨技,在人家面前将不堪一击。
“好啦,这是最后一道,我调的一种新式鱼羹,丹娘姐姐,你尝尝味道如何。”
鹿溪捧着盛汤的瓦罐走了进来。
今天亲自下厨,是因为她遇到了一位知音姐姐。
下晚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主一仆两位女子,品尝了店里新推出的几道菜肴,并逐一点评了一番。
鹿溪研发的新菜,本来就是推出过程中不断听取食客建议,再逐步改善完善的。
所以,她早就吩咐了小二,客人有什么意见,要及时记下,并且告诉她。
今日这位客人所提的意见非常中肯,所做的赞誉也是恰好搔到她的痒处。
由不得她不亲自迎出来,见见这位客人。
不料,这位客人竟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姐,还特别会说话。
鹿溪从小帮着父亲打理小食店,以前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出去,在同龄同性中也难得有个朋友。
因此和这位丹娘姐姐越聊越投机,就此成了闺中腻友。
鹿溪亲自下厨,烹制了几道她目前最为得意的美食,拿来与姐姐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