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着田氏道明缘由,谁知道田氏坐下后笑而不语,瀛姝才不想和她相对着傻笑呢,于是再次反客为主:“娘子应是不曾见过我的吧?当刚才我受了娘子的礼见,便猜到娘子定然听说了我来拜访心宿君,也定然知晓心宿君现在还在紫微宫,不知娘子是为何事见我?”
“早闻中女史多智,今日一见,才知名不虚传。”
瀛姝:……
真是过奖了,但凡有点交际经验的人,大略都能作出这样的推测。
田氏又笑而不语了。
瀛姝觉得挺累的,她活了两世,形形色色的人都遇见过,这么尴尬不知道说啥才好的场面却是罕有,便也提起嘴角,直盯着田氏看。
田氏倒是更招架不住相对傻笑的气氛,她抬起手腕,掩了嘴,刻意轻咳两声,袖子没有立即放下:“其实是殿下特意交代,让妾若有空闲,且殿下也未及时赶回时,过来陪中女史先闲聊一阵,只不过刚才那婢女就是个粗使婢女,一贯就不受重,因此才没有领会殿下的心思。”
“娘子喜欢青木香?”要闲聊就闲聊,瀛姝便提起衣香。
青木香其实并非某种单纯的香,而是一种衣香的配方,女子用得少,多为男子择用,这种衣香其实极其幽淡,如果用的发香、脂香稍不恰当,就会盖过衣香,刚才瀛姝其实就感受到了,田氏没有用发香,用的脂香也异常清淡,这种用香的方式不算犯错,可是又流于单调,瀛姝当然没有好为人师的想法,可既然是闲聊,两个陌生的女子也只能从穿着打扮起聊。
“青木香淡雅清爽,也是殿下喜欢的衣香。”
瀛姝听田氏并不是真想闲聊,便没有再主导话题,只洗耳恭听着。
“关于四殿下的喜好,便连于内臣都只知皮毛,妾原也是不懂得的,可因常服侍于左右,妾也没有别的优长,只是比旁人更加细心,这一点,也得到了殿下的称赞。其实殿下寻常要处理的事务不少,难免无暇顾及家务,近些日子,实在连太子殿下都不忍劳动殿下,要不是宴请北汉使臣这么重要的事,今日太子也必不会打扰。
可四殿下说起过,临沂公府的大公子和殿下是知交好友,王公子拜托过殿下多多照应中女史,今日中女史来访,殿下理应款待周道,奈何公事为重,怠慢了中女史,也实在过意不去。”
瀛姝仍只是笑。
田氏也笑了:“妾虽卑贱,也无法担当招待贵客的重任,原本是不敢领命的,可殿下却说,论起琴瑟音律来,或许妾不至于在中女史面前露怯,这也是殿下过誉了,妾虽略识得音律,终究不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只是有回,抚琴为兄长助兴,妾的兄长是军伍中人,有幸能得殿下赏识,但却不谙琴棋书画,兄长觉得妾的琴技高超,跟殿下一说,殿下就信以为真了。
中女史应当也会弹奏《东墙思》吧?妾最擅长莫过于此曲,殿下也是这样认为,只不过近些日,妾在养护指甲,殿下特意嘱咐了,不可急于操琴,恕妾不能请中女史指教了。”
瀛姝听得有意思极了:“我不喜《东墙思》,太忧怨了。”
“这首琴曲,本就是为有情人却不能长相厮守所作,自是寄以忧思为主,殿下说过,唯有情人才懂其中真意。”
“尊卑有别,注定情深缘浅,此曲多为痴男怨女抒发郁怀时弹奏,我无此等忧愁。”
瀛姝是故意逗田氏的,田氏的话里话外,一直在讽刺她故意纠缠心月狐,强调的是心月狐对田氏情有独钟,瀛姝不愿意装蠢,干脆反讽回去了。
田氏垂了眼,可笑容还在面颊上:“出身有尊卑高低之分,可这世上,真情往往和出身无关呢。”
瀛姝偏过头,她已经看见司空月狐往亭子里走来了。
眼睛都已经对上了,瀛姝也没必要假装眼瞎,她先站了起来,田氏于是也有所察觉,转头一看,赶紧起身,瀛姝没有拆穿田氏的想法,谁知道,田氏又耍了个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