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朝夕应是江东贺氏有史以来最叛逆的一个女儿了,她似乎对荣华富贵嗤之以鼻,也从不会为了家族利益收敛锋芒,她傲慢,但并不是因为倚仗家族之势,傲慢是她出生时就有的筋骨,她从不会因为利益就妥协屈让。
司空北辰对贺朝夕一度“爱惜”,大约就是因此。
瀛姝还记得当年贺朝夕的亲兄长贺志获罪时,她的傅母都忍不住自己出头跪求司空北辰法外开恩,可反而因此受到了贺朝夕的喝斥,后来贺志的生母,也是贺朝夕的生母,想要入宫逼劝贺朝夕求情,贺朝夕干脆连人都不见,就连司空北辰都觉诧异——虽说他并不认为贺朝夕求请便有作用,但贺朝夕不为所动,这也大大出乎了司空北辰的意料。
瀛姝猜测,也许贺朝夕是看出了司空北辰要进一步震慑江东贺氏的决心,因此反其道而行之,先保住她自己在内廷的地位,恃机再提携家族,这也不失为睿智的计策。
谁知贺朝夕竟跟司空北辰说:“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岂容须眉浊物坏我声名?兄长他自己不知自重,父亲教子无方,光指望着我替他们保住荣华富贵,将我视我倚仗,日后继续胡作非为,我要是真听从他们,岂不是跟那些以色事人的秽物一样了?人的生死全凭自身造化,我无需他们替我撑腰,他们也不用指望糟踏我的清白。”
含光殿里,现若换成了贺朝夕,郑贵人“借刀杀人”的计策多半是不顶用的了,只不过瀛姝也早察觉了贺朝夕也许经历了重生,就不知道她的那位“老对手”这次会选择怎样的人生?是不是会先成为贺夫人的绊脚石。
就连贺遨,此时竟还不知道贺执先吃败仗的事,贺执是贺遨的叔辈,但不过只比贺遨年长两岁,贺遨既为家族的宗长,贺执在贺遨面前也不端长辈的架子,可贺执毕竟也会顾及自己长辈的尊严,若是首战告捷,定会迫不及待向宗长报喜,仅只是小败一场,且依朝廷律法,军情先得密报天子,由天子决定是否宣之朝堂,贺执自己是不希望把这种丢脸的事广为告之的,因此就先依照律法行事,若天子当真要处罚他,而且意图让他姓统率的府军跑益州争夺战功了,贺执相信贺遨绝不会坐视不管,因此他也没有必要先和贺遨私议对策的必要。
故而贺氏一族上下,无人知晓益州的军情,也就只有已经成功打入贺氏内部的石乘,从王节口中知悉了内情,他却当然装作一无所知。
临沂公王斓现不在朝堂担任实职,可暗底里,他却奉了司空通的密令,专注于制衡谢、贺、郑三姓权阀,王斓又把与石乘“衔接”的任务交给了王节,王节需得离京一段时间,并且还要授令石乘密切关注江东贺族内的人事,以防贺遨得知益州军情后有所异动,因此王节只能向石乘交底。
石乘却也留意到了,江东贺一族的内部,似乎都默许了贺九娘参与族务事决,而权阀的族务,多半都与朝堂政局相关,贺九娘不过才豆蔻之岁,竟被贺遨、贺骜等等亲长誉为“高瞻远瞩”,石乘的前生,却根本没听说江东贺氏族内有这么一个了不得的女儿。
这位贺九娘,应该就是后来的那位贺贵嫔,可质帝执政时期,除了卢皇后之外,内廷被广为人知的妃嫔就是王淑妃,关于贺贵嫔的事迹,外臣根本就没有听闻,只知道质帝的后宫有这么一位妃子存在,质帝崩后,封太妃,贺太妃并没有被家族牵连,竟比王太后还要活得长久,这似乎又说明她并没有干预朝政,否则连江东贺都被连根拔起了,贺太妃怎会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