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我从来不存内疚。”月狐说:“大豫不能内战,哪怕避免不了内耗的局面,但我不能放纵因我之故而生的内战,父皇虽然是一国之君,但并不是雄主,父皇一直在努力维持平衡,一直在避免内战,父皇身边虽然有人一直跟随相助,但还是太少了。”
“你爱戴你的父皇,你也许是对的。”
“我对阿母的敬爱也是一样的。”
“你也不用那么多甜言蜜语,这我当然知道。”简嫔轻轻叹息一声,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所以你今日才来,因为你知道五郎的难处,可惜啊,那终究是他自己要面对的。”
月狐悠然地饮酒,并无愁绪,他从来就明白身处权场不能存有软肋,他不是心如铁石,但在世人眼中他越凉薄越不近人情,他就越无漏隙,他的自保从来不以瑟缩的姿态,他其实也不知道这样的态表是益是害,但许多年来,他的母族循规蹈矩,他的母嫔也从没被卷进任何凶险,现在他已经掌持着兵曹,他要比过去更加像块铁石。
这天,平邑伯向廷尉署举报了自己的嫡长子。
中常侍难得在禀事时有些结结巴巴,听得司空通越发头痛,他其实大略已经知道了乔嫔的某些小动作,可没想到的是居然能闹出这么大一件事故,虞铎父子的淫乱之事尚未完全平息,平邑伯竟然又状举嫡长子忤逆不孝,长子妇妒嫉不贤离间亲族,嫡孙奸杀父妾……平邑伯是欲将乔子瞻除族,谏由次子乔析继承爵位!
“五郎,此事何至于闹成这般情状?!”司空通今日其实并不想再骂儿子了,但今日,还真是多事之秋。
“儿子无能,无法劝服外祖父。”
“你真是无法劝服平邑伯么?!”
南次沉默不语。
“行了,此事已经闹到这地步,你劝谁不劝谁的不要紧,我问你,你觉得应当如何?”
“儿子坚信,舅父舅母以及表弟无罪。”
“那你的意思,是平邑伯不慈?”
“此案应当审明查实,惩罪者,护无辜。”
那么乔嫔呢——这话问出,就有如一支鸣镝,可司空通最终还是没有问,他看着南次,有一刹那的恍惚。
这个儿子,他曾经才最最寄予厚望,南次出生那日,王、谢二族联军获胜的捷报正好传回,那一役是大豫在建康复立后取得的第一回关键性的大胜,可以说从那之后,他所复立的大豫才真正奠定了与门阀共治江东的格局,那是他摆脱傀儡的一役,那一天,乔嫔生下了南次,他当时喜出望外,携着王斓的手,说了一句话——我的这个儿子,要拜托相公教导了。
他说下了那句话,造成了皇后的不安,也许也造成了王斓的不安,因此王斓没有教授南次权术,而他,后来也后悔了,他不该一时兴起,他没有想到他的一时兴起会引燃乔嫔的贪婪和野心。
“五郎我问你,你觉得乔子瞻无罪,是因为私情么?”
“是。”南次没有回避皇帝的注视,坦然道:“儿子自幼便觉舅父忠事君国,方才为儿子的楷模,儿子敬重舅父为光明磊落的君子,舅母亦是良善正直,外祖父之状举,儿子不信。”
“这件事案,我不能亲审。”司空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