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嫔并不想贪生,但关于这件事,司空北辰却不能对瀛姝直言,他的想法很“利益”,把乔氏率先推出,彻底断绝司空南次的依靠,养着这么个闲散人,容后再施计彻底斩草除根,他极其笃信乔氏也先犯了杀女的罪行,因此他的君父,当年对乔氏才那样提防,丝毫未替乔氏安排个后路,无非是看在司空南次这个皇子的情面上,也许的确缺乏罪凿,才没有亲自下令处死乔氏。
司空北辰其实并非容不下乔氏在离宫养老,但乔氏一直不死心,当贺氏、郑氏都因为家族势力被逐渐削弱,她们的儿子已经失去了夺储的实力后,乔氏却还存有痴心妄想,乔父平邑伯年迈昏聩,哪怕一直在秘助乔氏,倒也不成威胁,可乔氏的儿子司空南次,他一直未婚,如果不将他牵连进谋逆事件圈禁于鬼宿府,司空北辰心里始终扎着一根刺。
他最介怀的,无非是司空南次跟瀛姝之间青梅竹马的情谊,哪怕他明知是司空南次一腔情愿,瀛姝只把司空南次当成是兄长,是挚友,可他不能容忍。
瀛姝坚信司空南次的清白,这更让他愤怒,可他不能不顾虑,如果真把司空南次直接处死,他会成为瀛姝所仇恨的人。
平邑乔谋逆,乔氏甚至公然企图陷害新君,司空南次虽然没有参与,死罪可免,但被圈禁于鬼宿府,这是国君对于手足的友悌之情,他需要这样一张仁慈宽容的面具,去争取瀛姝的认同,去平息朝野对他时不时就可能产生的非议,尤其是赢得琅沂公王斓持续的,忠心的辅佐和追随,江山已在手,他不再是那个谨小慎微的太子,他要实现更大的抱负,他也不愿成为孤家寡人。
后来,他觉得继续折磨司空南次其实比直接将其处死更让他觉得愉快。
他从来没有想过开释司空南次,但到后来,有的事开始不受他的控制了。
他多次回顾,却都没有找到失控的源头,那时的他只能放司空南次自由,以示自己并不是无故残害手足的暴君,他知道司空南次已然命不久矣,他把所有的罪错都推给了贺、张二姓,司空南次当然不会相信,但答应配合他,那个人,只提出唯一的条件。
不能辜负瀛姝。
他身着干净整洁的白袍,迈进已经成为囚牢的鬼宿府,看着像具枯骨,却仍在苟延残喘的司空南次,那是兄弟二人相隔数载的再度见面,他亲口告诉司空南次,瀛姝已经成为我的淑妃,日后,她还将母仪天下,卢氏病弱,尤其是当产子后,身体更加孱弱,她已经无力掌管后宫,她跟你一样,命不久矣了,只有瀛姝能将她取面代之。
司空南次喘息着,和他对视良久,笑了。
是无声的笑,笑了一阵,才说话,停停歇歇地说——我知道你,是残暴有如虎鸹的心肠,我的母嫔意图夺储,我被你治罪,这不能怪你残暴,但你却令那些鼠辈,践踏我折磨我,我一直很困惑,你为何这样恨我,现在,我知道原因了。
我已是这般田地,揭穿你的真面目毫无意义,我只希望你,你既然这样在意瀛姝,千万莫负她,那你对我的施为就可以任由你粉饰,司空北辰,你对瀛姝有强大的占有欲,就将她视为珍宝吧,别让她成为权位的牺牲品,我也不想让她知道这些肮脏和丑恶的事。
可是后来,司空南次食言了,在他的病榻前,冷冷凝视着他先一步走向死亡,司空南次一定痛快极了,因为瀛姝终于还是背叛了他,痛恨着他。
今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