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炯才迈出营帐不多时,迎面正撞上杨渝那仿若寒星般渗人的目光。
杨炯满心无奈,抬眼望了望那夜幕,估摸再有两三个时辰天就要破晓。他赶忙快步上前,一脸诚恳,作揖说道:“姐姐莫要动怒,实非我有意爽约,奈何诸多事务缠身,脱不开身,这才来迟。”
“滚蛋!” 杨渝柳眉倒竖,狠狠瞪他一眼,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莲步轻移,转身便走。
杨炯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心下忖度,像杨渝这般心高气傲的女子,能说出那般情意绵绵、满含暧昧的话,一来是心疼自己,二来想必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如今自己这般爽约,难怪她觉得未被重视,甚至有受辱之感。
杨炯深知杨渝并非无理取闹,若是她知晓自己迟到的缘由,定不会如此。只因不知,才这般恼怒。
这般想着,杨炯急忙满脸堆笑,伸手拉住杨渝的衣袖,赔笑道:“姐姐,实在是巡视营房耽搁了时辰,待会儿我定当尽心尽力的给姐姐按摩赔罪,还望姐姐莫要心恼?”
“少来烦我!” 杨渝周身气息陡然一震,震开杨炯的手,仪态万方地步入自己的营帐。
杨炯微微一怔,旋即大步冲进营帐,面露委屈之色,道:“姐姐,您可是应允了我的,可不能食言呐。”
杨渝瞧着他这副无赖模样,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揪住杨炯的衣领,冷冷说道:“你还知道你我有约?我杨渝岂是那无人问津、任人轻贱的女子,由得你这般不放在心上?”
杨炯一脸懵懂,待回过神来,无奈解释道:“姐姐,李澈失手杀了个孩子,我方才一直在安抚她。”
见杨渝沉默不语,只是冷冷地盯着自己,杨炯只得将西京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巨细无遗地讲给她听 。
待杨炯说完,杨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虽依旧冰冷,却没了先前那股彻骨寒意,嗔怪道:“还不过来!”
言罢,不等杨炯动作,自己便踢掉靴子,褪去锦袜,优雅地坐在行军床上。
杨炯摇头苦笑,在床边坐下,轻轻将杨渝那双修长动人的腿放在自己膝上,细心地按摩起来。
“再乱看,小心我揍你!” 杨渝杏眼圆睁,娇嗔道。
“哦。” 杨炯乖乖应道。
杨渝瞧着他那服服帖帖的卖乖模样,强忍着笑意,故意板起脸问道:“我这般折腾你,你可觉得委屈?”
“啊?” 杨炯面露疑惑。
转瞬之间,他恍然大悟,这话李潆曾在让自己给她洗脚时也问过类似的。如今身处古代,现代那些闺房之趣,在此情此景下细细想来,总归有些不合时宜。在旁人眼里,这或许便是受了欺负,丢了颜面。
可杨炯却不这么看,先不说这是与亲近之人的闺房乐事,究其根本,杨渝这般做,也是出于想宽慰自己的本心,只是不懂得如何恰如其分地表达情感罢了。
杨渝从未有过情感经历,又常年在军旅之中,再加上这个时代 “大龄剩女” 的标签,她想要表达情感,言辞却总是显得生硬、直接。话一出口,便又要反复向杨炯确认是否伤了他。这种面对在乎之人时,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心境,杨炯感同身受。
想通这些,杨炯突然握住杨渝的手,一脸郑重道:“姐姐,此刻咱们抛开一切,你只是杨渝,我只是杨炯。我们只是我们自己,你的心意我全都明白,实在不愿见你如此小心模样。
我承认,我最终目的是想哄着姐姐与我生个孩子,可这过程我却极为珍视。我钟情于姐姐这风姿绰约、威风凛凛的模样,你独立坚强、举世无双,是大华最明艳动人的山茶花,莫要因我而失了光彩。”
杨渝听了,愣了半晌,迎着杨炯那炽热的目光,略显慌乱地嗔道:“瞧,实话露出来了吧,我可不会上你的当,更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哄骗,哼,臭弟弟!”
“对对对,姐姐冰雪聪明,我这点心思哪能逃过你的眼睛。” 杨炯笑着附和,手上按摩的力道又加重了些。
“嘶 ——!轻点!” 杨渝柳眉轻蹙,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哦,我这就轻点。” 杨炯赶忙应道,眼神专注地继续按摩。
杨渝瞥见杨炯略显疲惫的眼眸,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惜,轻声说道:“过来歇会儿吧。”
“不用,姐姐,我撑得住。” 杨炯抬眸,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杨渝见状,微微一怔,忽然想起,眼前这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名满天下的侯爷,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罢了。瞧着他努力担当起统帅之责,一心想成为众人依靠的模样,本欲责骂,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轻轻往床里挪了挪,柔声说道:“过来陪我说说话。”
杨炯看着她那不容拒绝的眼神,轻叹一声,脱去鞋袜,挨着她在床边坐下。
杨渝自然而然地将腿搭在他腿上,眼神示意杨炯继续按摩。见他这般乖巧,杨渝不禁叹道:“你脾气怎这般好?换做旁人,有你这地位和家世,在我发脾气时,怕是早已拂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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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也并非对所有人都如此。对自己心爱之人,自然要多些耐心。再者说,有本事也不该冲着自己的枕边人和心上人施展,这并不能显出自己的能耐。姐姐,我早已说过,我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我深知你的心意,对姐姐满怀感激,千真万确。” 杨炯言辞恳切,说得极为郑重。
“你当真明白我的心意?”
“比真金都真!” 杨炯眼神清澈,毫无杂念。
杨渝见此,笑骂道:“没出息的臭弟弟,这般便能让你宽心了?早知如此,我也不必费神琢磨那些安慰你的话了。”
说着,将另一条腿也搭在杨炯腿上,眼眸中满是嗔怪与戏谑之意。
杨炯心中一暖,暗自思忖:别看杨渝平日里冷艳威严,时常逗弄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想哄她生孩子,骗她脱离天波府。可大概是真与自己有了情义,又或许是仗着武艺高强,这才敢用这般方式安慰自己,许是觉得她能拿捏好分寸吧。
“觉得累吗?” 杨渝突然问道。
“姐姐,我不能倒下,也不敢喊累。我身后还有八千兄弟,我向他们的家人承诺过,定要将他们平安带回。很多人不理解为何要打仗,他们只知道是我带着他们的丈夫、父亲、儿子奔赴战场。我不想日后回到长安,无颜面对他们。” 杨炯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坚定不移的决心。
杨渝听了,伸出如玉般的素手,轻轻覆在他脸上,拇指在他眼睑处轻轻摩挲。眼眸中冰冷之意褪去,满是心疼之色,语气却带着嗔怪:“这般言语,可是故意要让姐姐心疼你?”
“那姐姐可是心疼我了?” 杨炯安然享受着这份关怀,嬉笑着问道。
“心疼死了,我的臭弟弟。” 杨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
杨炯被这直白的话语说得心中一动,苦笑道:“姐姐,你这话一出口,我无论如何都要将你哄到手,娶回家。”
杨渝白了他一眼,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悠悠说道:“我自幼便经历过屠城之事,直至如今,那日的惨象仍历历在目,如鬼魅般挥之不去。你已然做得很好了,我从军多年,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的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