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小孩跌跌撞撞从自己的坟头站起,又一道闪电在他的身后刺入大地,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松开抓着厄里斯的手腕,视线漫无目穿过他的身影延伸向后方,他身上的西装尺寸合身,却在爬出坟墓时撕扯得破破烂烂,上面沾满了泥土和雨水,像是屋檐下原地打转的淋雨小狗,他死的时候尚且年幼,归来依旧如此。

小孩张了张嘴,跟被踢了一觉的刻板小动物似的木讷重复:“…布鲁斯?…”

厄里斯面无表情,只是抬起胳膊,用手腕内侧蹭了蹭他额前的发梢,看着那些黏上他的白色光芒渐渐染白了那一撮头发,厄里斯心想:

——饲养破壳小鸟和破棺小孩能有什么区别?

他们同样挣脱束缚打破囚笼,用娇嫩的喙和伤痕累累的手去撕开死亡迎接新生,氧气的匮乏让这成了一场生死时速,不是所有的鸟都能啄破保护者它的蛋壳,也不是所有小孩都能在死后一年从六尺之下埋葬他的坟墓中将自己挖出。

厄里斯知道如何饲养幼崽。

巢穴、食物和庇护。

他的巢穴不是建在悬崖峭壁的顶峰,没有熊居住的山洞或是雄鹰搭建的鸟巢,混凝土构造的房屋在这个时代是主流,正正方方的蜂窝结构可以容纳进百人同时居住,人口数量跟三明治一样是叠加向上的,近百年间跨时代的建筑一座座拔地而起,像是会随时起飞那样越驻越高直指天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在这样一座繁荣糜烂阴云终日不散的城市中,阳光是昂贵的,地位和高度画上等号,越是位高权重,透过窗户看着下面车水马龙越是渺小。

宽阔明亮的大平层,各种现代设施一应俱全,巨大落地窗的对面是高耸富有科技的韦恩塔,远处还能看见环轨列车缓慢进站。

进门后将小孩放在柔软的沙发上,立刻有黑色的影子涨潮似的从沙发腿、桌子下灯一切背光的地方涌出,只点了一盏台灯的情况下黑暗侵蚀的区域空前强大,影子们像万圣节披着黑色床单的小幽灵一样汇聚后站起,如有生命般将小孩引去浴室。

厄里斯从冰箱里拿出易拉罐装的可乐咔嗒一声打开,他咕噜喝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其余的黑色影子则殷勤地翻出柜子里成套的迪士尼碟片,一张张送到他眼前任君挑选。

通常来说《睡美人》是他的最爱,而《小美人鱼》让他想起海水的潮湿和那群过于热情似火的鲸鱼和海豚,为此厄里斯对沿海地区避之不及,就哥谭湾都不愿意靠近。

等小孩洗去墓地的泥土换上干净的睡衣,女人的呼唤声从客厅里传了出来。

“TOD——!”

小孩身体僵硬了一瞬,空洞的视线寻着声音望去,只见双脚搁在茶几上的厄里斯正陷入柔软的沙发中,在猎人和妇人的争吵里狠狠灌了一口冒着不详气泡的黑色快乐水。

他已然意识到自己因过于可爱的碟片印花惨遭诈骗。

虽然主角是两只毛绒绒的动物幼崽,但其中暗藏的对立与冲突则早早埋下了伏笔,他挺讨厌这种一上来就明显暗示矛盾与悲剧话走向的故事情节,小狗用奶声奶气地说:‘TOD,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而观众知道还有大概60分钟他们就会因宿命反目成仇刀剑相向。

友情经不起考验,经得住考验的往往双双撞得头破血流,无论哪种结局都让纯爱战士厄里斯浑身每一寸皮肤写满了抗拒。

屏幕里小狐狸没赶上承载小猎狗远去的老爷车,只能失落的用尾巴紧紧裹住较小的身体,对着尾气喷薄的方向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真正的好时光只存在于懵懂的童年,还是小孩天真烂漫,永远会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傻了吧唧乐一整天,而一旦长大成人,世界这只鮟鱇鱼就将那些锋利的棱角和凶恶的獠牙露了出来,大人们都是猜忌和利益,再也不复当初的美好时光了,妈的,他得想想上次把《小飞侠》放哪了。

随即他又想,我是那只猫头鹰,只想看一些甜甜的恋爱。

现实世界已经足够令人窒息,那幻想故事中甜甜蜜蜜最后大团圆的结局有什么问题!最好是部爱情片,两人从相知到相守,偶尔有波折也只是作为安逸生活的调味剂,或者是历经小小坎坷走到一起,总而言之必须得是双向奔赴,那种十二岁小女孩都嫌弃的哼哼唧唧甜饼。

但在他抽出碟片之前,余光瞥见小孩正盯着屏幕看得出神,热水澡让他原本惨白冰冷的脸上有了一丝血气,黑色短发湿答答黏在额头,睁着那双挺特么大的蓝绿色眼睛,竟又种可怜兮兮淋雨小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