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别吃醋了。”陈思琦笑着说。
“……”陆严河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陈思琦那些话都是在“配合”他的演出呢。
陈思琦伸手去拉住陆严河的手,“当然,看到你吃醋,我很高兴。”
陆严河斜了她一眼,“你早就在这儿等着呢吧?故意说出来让我吃醋的?”
陈思琦:“你变聪明了一点啊。”
陆严河:“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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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车上,两个人才终于说到了下午要去办的正事。
“你下午要见谁?”陆严河问。
人都是陈思琦约的,陆严河既不知道要拜访谁,也不知道要陈思琦拜访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反正陈思琦自从成为了《跳起来》的主编之后,经常会要拜访一些人。
“今天下午要去拜访两位教授,其中一位就是你的老师,赵德钟。”陈思琦说,“你跟他认识吧?”
“赵教授?认识,不过曾经有过一些不好的误会,幸好后面解释开了。”陆严河没想到陈思琦今天下午要拜访的人里就有赵德钟。
这让他有些惊讶。
陈思琦:“就是读研的那个事?”
“嗯,是的。”陆严河点头。
陈思琦:“赵德钟老师怎么样?”
“嗯,平时都挺严肃的,也不是那种很受大家喜欢的老师。”陆严河说,“我都还有些疑惑,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他在学院也不是那种人气很高的老师。”
陈思琦:“是石夏老师跟我有一次聊天,提起了这位赵教授。石夏老师跟这位赵教授认识,说赵教授是一个知识很渊博的人,最利害的地方在于他的学问做得不诘屈聱牙,实际上是很会讲故事的人。他们经常在一起吃饭,饭桌上,赵教授就经常会跟大家讲一些古书、古籍里的故事,以及一些我们家喻户晓的故事后面,还藏着哪些不为人知的细节和隐情。我一听就觉得,这是我们报纸应该去找的人,请他们来为我们写稿,能够写出我们想要的文章来。”
陆严河恍然明白了过来,原来陈思琦是为了报纸的事情。
“你们最后还是决定做报纸吗?”陆严河问。
陈思琦点头,说:“是的,不过,我们打算走精品路线,不是做那种传统的、用纸也很普通粗糙的报纸,也不做日刊,就做周报,也不是那种大开张的报纸,而是做成小册子的那种形式,更适合上班族和学生党们翻阅,每一期大约就是二十页左右。”
陆严河闻言,有些疑惑:“这听上去感觉就是另一个《跳起来》的形式。”
“《跳起来》更厚,而且更像一本书。”陈思琦说,“我想把这个报纸做成一个便携式的、大家可以拿在手上的读物,坐地铁、排队、等人等各种时候,都可以随时拿出来读一读,所以我的想法是把它做成正常的书本那种大小,大概二十页左右,还是要用好一点的纸,不能让人感觉特别的廉价。”
“这样的话,一块钱一期能覆盖吗?”
“之前我准备做一块钱一期,是做成传统报纸的那种形式,但是现在已经换形式了,可能一块钱做不出来,因为我的目标是想让它有更大的发行量,肯定还是要把售价压下来,初步估算了一下,可能会定在三块钱一期。”
陆严河说:“你指望它赚钱吗?”
“这个……可能前期很难赚钱吧。”陈思琦也说,“我们都觉得这种读物跟《跳起来》还是不太一样,它需要时间的发酵。”
“我是觉得,按照这种形式去做的话,其实很难做起来。”陆严河说,“如果说《跳起来》还是沿袭着过去的那种杂志发行模式,有很多可以直接用的模式,现在这个等于完全是做了一个新的东西出来,三块钱的读物,利润空间主动很低,网店销售基本上可以不用考虑,因为运费和人工费都难以覆盖,而一个利润空间很低的读物,你有信心能够等到它成功在读者群发酵起来的那一天吗?本身我们的团队人手就这么紧张。”
陈思琦一愣。
因为陆严河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目前对于这个报纸的讨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知道它短期内其实很难盈利的。
那他们能够对这样一个不盈利的东西坚持多久?
陆严河说:“我在影视圈混了三年多了,有一个非常深的体会,那就是无论是商业片也好,文艺片也好,也许有的项目不是冲着赚票房、赚大钱去的,但绝对没有任何一个项目在筹备的时候就做好了它是亏钱的打算,再有理想的电影创作者,也不会在明知道一个项目会赔钱的情况下,去做一个电影。”
“一开始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还有点觉得奇怪,因为在我的印象中,电影圈里是有一些不为名利所束缚的理想主义者的,可是尽管是他们,也一样还是会考虑制作成本是多少,最后能够赚多少钱,能不能够至少回本。”陆严河说,“坦白说,一开始我有点失望,觉得他们不是我心目中那个视名利为粪土的创作者了,但后来我渐渐地理解了他们。因为电影不是一个人的创作,不是你一个人自负盈亏的东西,如果说这个东西是你自己出钱做,就纯粹是为了你的理想、兴趣爱好,那你想怎么做都随便你,可如果说你也是从别人那里拉来的投资,你还有一帮人帮你一起做这个事,你多多少少是不希望辜负其他人的,你很难做到完全不在意别人,尤其是让别人为了你一意孤行的艺术追求而牺牲。”
陈思琦陷入沉默。
“我觉得这个报纸也是一样的情况。你当初说想要做有文化厚度的读物,我觉得这个概念其实很好,而且我也认为,你说得很对,在现在这样一个到处都是电子阅读的时代,其实有很大一部分人,在自己的精神上是有想要回归认真阅读的需求的,哪怕只是自欺欺人的心理需求。”陆严河说,“可是,如果我们做这个东西的形式不对,那可能我们做出来的东西甚至都无法走到这些人的眼前,我们该怎么样才能先保证它活下去,让它存活得足够久,可能它才有机会被更多它的潜在读者看到?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做三块钱一本的读物,就算一期你能发行三十万册,这是我们《跳起来》最高的单期销售记录了,那你把那些成本扣除掉,你能盈利多少钱呢?不是说咱们一定要赚多少钱啊,而是我们不是只做这个读物,也不是只做《跳起来》,人就那么多人,事情却越来越多,那大家必然就会有选择,我们是主编,我们想要做这个报刊,大家嘴上不会说什么,肯定支持我们,跟着我们干,可随着一期期地做下去,最后却没有任何利润和分红,大家全凭爱好和一腔热血做这个东西,有几个人能真正地坚持到它能够发行到七八十万甚至是上百万期的时候?”
“又或者,在这样一个时代,它永远都达不到这样一个数字了。”陆严河又说。
一句句话,就像一枚枚炮弹打到了陈思琦的心上。
这种轰炸力,让陈思琦心中波澜万千。
陈思琦下意识地想要反驳陆严河,可是,她的理性要告诉他,如果不是陆严河真的不看好,以陆严河的脾气性格,是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泼冷水的。
“所以,你是觉得我不应该做这个报刊吗?”
“我是觉得,我们关于这个读物的形式,是不是可以再思考得深一点,至少让它能够靠自己先活下去,做起来。”陆严河说,“周刊,一个月四期,制作压力就很大,对内容的需求,以及编辑、出版、发行等等,我是一想到这里面牵涉到的人力物力,都感到压力大,我担心这不是我们现在有能力做起来的。”
陈思琦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这些话真的让我很不爽,可是我又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她意兴阑珊地转头看向车窗外面,“该怎么做呢?”
陆严河无奈地看了陈思琦一眼。
他当然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对陈思琦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不然,他早就把这些话说出口了,不至于一直拖到现在。他还以为《跳起来》编辑部的那些小伙伴能够在讨论的过程中发现这个读物的很多难以实现之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讨论出来的结果就是把它做成一个周刊,这在陆严河的心目中,是一个比每日发行的报刊更容易失败的形式。
陆严河说:“我还是要再认真地跟你说一句,我觉得你想要做的这个内容和方向是完全OK的,只是形式的问题。”
“那做成电子读物吗?”
“一样很难。”陆严河很无奈,“单独为它做一个电子读物,实际上一样是需要很大的成本的。”
陈思琦:“按照你这么说的话,那就只能跟已经有的平台去合作了。”
陆严河听出来陈思琦的语气里有些不爽和不满。
但是他非常理解陈思琦现在的心情。
唉。
陆严河说:“思琦,也许我们可以先在《跳起来》的每一期附一个别册。”
“别册?”陈思琦疑惑地皱眉。
陆严河说:“就是你刚才所说的那种形式,但是,不是单独发行,而是随《跳起来》一起做,先用半年六期的时间看看大家对这个别册的反应,同时,我们也可以通过跟各个渠道的合作,去看看这些文章的阅读量和传播量。至少通过这半年的时间,我们可以有效地看到市场的反馈,如果真的OK的话,我们再把它单独拎出来,做成新的读物,这也是一个方式。而我们也可以在这半年的时间,用这个别册去培养出一个专门做这个读物的团队,这样,我们就不用占用其他人的时间和精力了。到时候,是做成报刊,还是另一本期刊杂志,又或者是别的形式,都可以。”
“这样一来,那岂不就是完全赔本在做这件事?至少三块钱一期还能够覆盖它的制作成本呢。”
“既然是别册,它的制作标准就可以先不用那么高,另外,别册就六期而已,但如果你直接一开始就做周刊,咱们得投入多少成本进去啊?前后的试错成本甚至都不是一个量级的。”陆严河解释。
陈思琦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她有点被说服了。
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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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路上对这个东西达成了共识以后,陆严河悄然松了口气,因为他发现陈思琦的情绪又慢慢地好转了起来。
这是陆严河很喜欢陈思琦的一点,有情绪,不会把什么东西都闷在心里,但情绪不会持续很久,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们先去拜访的是周书宇副教授。
秋灵的男朋友。
现在周书宇副教授在网络上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大V了。
主要是因为他参与录制了好几期的《城市游记》,在节目里去为大家介绍当地的一些历史故事和人文风貌,以他温文尔雅的气质谈吐和学识赢得了很多的粉丝。
而因为这档节目为他带来的名气,他也开始接到其他节目组的邀请,时不时地出现在各档节目上。
陈思琦找到周书宇,就是想要请他开一个历史相关的专栏,为大家写文章。
“这不是一个科普性读物,但也不是一个学术性的读物,某种程度上,我个人对它的定位,是每一个相关领域的学者或者专家,从普适性的角度去挖掘和介绍各个领域相对冷门又值得被大家知道的东西。”
陈思琦跟周书宇是这么介绍这个读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