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许多的血,诸多的血,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该如何描述?
数不清的尸体堆叠着。
连绵成山丘,铺设出大地。
里面淌出温热的红色,没过地面,将目光所能及之处全部染上凄绝的色彩。
血沫中,残肢沉浮,肠脉漂荡。
在那如渊如狱的血之海的最中央……
对,站立在那里的,便是吾(迦梨)。
……
嗬哈哈哈哈哈……
眼前的,是怎样的美景啊?
血液顺着嘴角和手臂滑落,如丝绸一般,垂到地上。
十只手掌的掌心,全都撑着一汪池塘大小的血水。
那液体就那样,从手掌的边缘源源不断地垂落,如静立的柱子一般,安静地接续到猩红而粘稠的海面。
多么美丽啊……
混杂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十分的香甜。
那是无比浓郁的腥臭,会令任何人都作呕不止的惨状。
——以正确的眼光将其看待,必然会感到愤慨,必然会感到哀伤。
生命的凋却与其承载的苦痛,无论其缘由如何合理,无论其作为如何正义,都应当感到厌恶。
那是生命的哀唱,生命的悲愿,对“终将要有什么逝去”的不满与否定。
这是刻在万象的灵上的祈求。
它们说,要珍惜。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无论是喜欢的还是厌恶的,都要好好对待,都要用正确的心情对待。
——但这世上有着违背了这规律的东西(魔)。
因此才有了吾(杜尔伽)。
因此才有了吾(迦梨)。
想要把对生命毫无爱惜之意的魔消灭的话,就要比它们更加极端,就要比它们更加无情。
能够忍耐夺去它们性命的,能够享受这一过程的。
是从诸神的愤怒之光中获取了雏形(杜尔伽)的,完全专注于歼灭的极端性。
——迦梨。
若说杜尔伽是为了使命而杀,尚且有能够理解的余地……
那么从杜尔伽的愤怒中再度变生的吾(迦梨),只是为了杀而杀、身为屠戮者而杀,便完全无可辩解。
——在吾的知觉里,那是浓郁到令人想要将其痛饮的香甜。
血不是美好之物,魔的血更是肮脏。
若是杜尔伽,便只会嫌弃。
可是,吾是迦梨。
吾难以抑制。
众神皆说,这样的吾,十分的可怕,没有任何在意的东西。
但那是错的。
杀戮的女神,唯有一样事物,无比在意。
——吾是湿婆的妻子。
吾爱湿婆。
这是样板,是吾诞生之前就决定好了的东西。
吾甘之如饴。
因此,极端性的吾会如何行动,一眼便知。
……
啊,诸神啊……
吾与那魔,又有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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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中,迦梨睁开眼睛,用饱含着纯粹的蔑视的目光,扫过整座新都。
下方那如蚂蚁一般爬动着的东西,是什么来着?
……
啊,原来如此。
是人类啊。
人类,不错的造物。
帕尔瓦蒂和杜尔伽都很喜欢它们。
可惜,现在不过是邪魔外道的养料罢了。
——恐怖的天蓝色女神眯起眼睛,其中一只手握着小圣杯,感受着那源源不断汇聚到其中的魔力。
以女神的眼界,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利用人心中的黑暗获取力量,这是魔常用的手段。
女神并不惊奇。
只是在对待人类的策略上,要小小地作出一点改变。
——源源不断提供着恶意和恐惧的牧羊。
——与其让这种状况继续下去,还不如就这样了结他们的痛苦。
没错,就在此宣告吧。
难近母(杜尔伽)……
摩诃摩耶……
迦梨……
拥有以上的名字的吾,既是阿耆尼之火,也是伐楼那之水,又是因陀罗之雷。
既是湿婆之怒,也是毗湿奴之怒,又是梵天之怒。
拥有无上神性,无上力量,无上容器的,这三者合一的,便是吾。
吾身在此处,即是众神之命降临。
拦吾身前者,即为众神之敌。
是的。吾不是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