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处于众人焦点的李爱国和刘明善反倒都不紧张。
李爱国早就清楚了结果。
刘明善也早就作出了决断。
他深吸一口气道:“所长,经过我们检测,李司机的侧翻技术,各项数据标准,都符合行车规定。”
此话一出,张副主任脸上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脱口而出:“不可能!”
老所长扭头盯着张副主任说道:“小张啊,怎么不可能了?”
张副主任感觉到平淡的语气中蕴藏着愤怒,心中一凛,连忙挤出尴尬的笑容:“一项新技术提出后,都会存在各种纰漏.”
“小张,经验主意害死人,我觉得你这阵子的思想出现了偏差。”老所长挥挥手打断他的话,脸色严肃:“没有把工作放在研究中,反而过多的关注其他小组的研究。
你回到所里后,找赵书记汇报思想工作!”
张副主任闻言面前一黑。
他觉得昏暗的视界里,那个可恶的火车司机笑得是那么灿烂。
李爱国看了老所长和刘国璋一眼,最后转身看向邢段长:“段长,运煤车可以卸车了,请下令!”
现场有研究所的大领导,邢段长今天本来已经做好了打酱油的准备。
见李爱国竟然把下达命令的权力交给他,竟然稍稍愣住了,抬头向老所长看去。
老所长这会也明白过来,拍着手说道:“对对,李司机的提醒很及时,这辆运煤车是你们机务段的,自然该由你这个大段长下达这个命令。”
“老领导,那我就逾越了。”邢段长心中一阵狂喜。
就在刚才他一直在发愁如何跟研究所提及运煤车的归属。
车皮,机务段想要,配套的火车头,机务段也想要。
只是火车头是大练厂的,就连刘国璋也没办法帮忙。
李爱国出人预料的一句话,解决了这个大问题。
老所长的级别高得难以想象。
还是国内铁道领域的绝对领军人物,大练厂的领导们都是他的学生。
老师发话了,学生敢不听?
邢段长思虑明白,走上前接过铁皮喇叭,大声吼道:“卸车!”
此时代班的曹文直拉下手柄,第一列火车皮下面的液压器缓缓抬起,车厢缓缓升起,一车皮煤炭倾斜而下。
然后是第二车,第三车
等最后一列车皮卸载完毕。
现场煤灰飞腾,一片沉寂。
虽然大家伙都在几天前看过卸载演示,但是看着装满煤炭的车皮卸载,感受又不一样。
老所长走过去握住李爱国的手:“爱国同志,我代表铁道研究所感谢你所做的一切!”
只是一句平淡的话,却让李爱国心生激动:“领导,这是我身为火车人应该做的。”
看着神情坚定的李爱国,老所长感到有些为难。
这年月国内没有专利的说法。
工人发明技术,是没有物质奖励的,最多颁发一张大奖状,发放搪瓷缸子毛巾等纪念品。
但是,自卸侧翻技术实在是太重大了,一旦在全国运用,将节省无数的人力和时间。
“爱国同志,你有什么要求吗?”老所长最终将选择权,交到李爱国手里。
李爱国挺直胸膛:“领导,我整个人都是组织,是组织培养了我,为组织做贡献,是我的荣幸。”
“你有这种思想觉悟,实在是令我感动”老所长沉思片刻:
“三厂的钻工倪志福根据‘苏-76自行炮车’的终减速外壳钻孔。
研究出可以减少钻头磨损的技术,最终以他的名字命名为‘倪钻’。
我看车厢侧翻技术的意义一点也不弱于‘倪钻’嘛。
可以命名为‘爱国’自卸系统。”
‘爱国’自卸系统.
这个名字一出,现在谁也不敢反对。
张副主任拳头攥紧,嫉妒的眼都红了,谁让人家小司机的名字起得好呢!
李爱国也兴奋的攥起拳头。
无论在哪个年代,名声都是一种力量。
只是爱国自卸有点不霸气,不如‘爱国巡航导弹’厉害。
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搞一发。
“领导,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李爱国清楚这项奖励的分量。
“希望你以后,戒骄戒躁,在工作中,发明更多对老百姓更有利的技术。”
老所长扭头看向那些正在车厢旁边,往平板车上铲煤的装卸工。
即使距离很远,他也能感觉到那群大娘们发自心底的兴奋。
老所长感觉到自卸侧翻技术比他想象得还要有意义。
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爱国同志,组织不会亏待努力工作的同志。”
李爱国放下手,看着黑色小轿车远去,挠挠头嘀咕道:“不是已经命名了,还能有什么奖励,总不能奖小黄鱼吧?”
“你小子倒是想得美。”邢段长对研究所的吝啬很了解,拍拍李爱国的肩膀:“小子,还是咱们机务段大方,一次奖励你二十斤富强粉。”
邢段长那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拿捏得死死的。
就跟后世豪横的包工头差不多。
李爱国:“.”
一九五六年,十一月二号。
周家大娘见识到了人生中最难以理解的事情。
那些满载煤炭的千吨车皮,竟然一个一个的‘歪倒了’,车皮里的煤炭倾斜了出来。
当看到那些煤炭堆放在地上时,周家大娘这才反应过来,兴奋得眼角溢出了泪水。
她以后再也不用冒着危险爬到车顶了。
周家大娘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抄起铁锨大步冲过去,忙活了起来。
煤场气氛热烈起来。
大娘小媳妇儿们,将煤炭铲在平板车上,然后推到堆放点。
“姐,咱们来这里,被娘看到了肯定会挨骂的。”
“周终,你就那么放心娘爬上车皮?”
“那,那有啥办法,咱们没钱买面,要不然咱们跟大斌子一块,去整备车间偷废铜烂铁,把铜块或铝块别在腰里,偷出来卖钱.”
“周终,娘说过就算是穷死,咱们也不能偷。”
“那咋办呢?”
“娘要是掉下来,咱们就冲上去接住娘!”
八个小脑袋从墙角悄悄探出来。
看到煤炭是堆放在地上时,小脑袋们个个都面带疑惑。
本就不大的小脑袋瓜子此时已经不够用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大女儿周一:“娘怕有危险,不让咱们爬车皮,现在没危险了,咱们可以去帮忙呀。”
脑袋后的头发鞭飞舞,周二小鸡啄米般点头:“咱们八个最少也能顶一个劳动力,三妹的鞋子实在是穿不成了,早该买新鞋了。”
几个小脑袋瓜子凑到一块合计了片刻,抄起铁锨跟铲子冲了上去。
“娘,我们来帮你了。”
看到孩子们到来,周大娘欣慰的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