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年听懂了源稚生的话,安静了很久,手指放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仰头去望醒神寺屋檐挂角的弯弯明月,风吹黑雾过月光后,他还是轻轻摇头了,等月辉重新洗照桌前他的脸颊时开口说道,“现在想这些倒也是没什么用了...无论有心还是无意,起码结果是并不坏的,那段日子里我受益良多,这就足够了。”
“也好。”源稚生也不多言了。
他已经点出了林年的成长过程中是有人,或者势力有心安排的,这股势力可能是从老早就暗中关注他的秘党,也可能是其他人,如果是前者那么秘党们的所做无可厚非算是为未来的屠龙战争领军人进行投资和培养。
但如果是后者...出于勉强算是同阵营的源稚生也不得不开口警醒一下这个男孩,一个从他小时就开始大费周章培养他的人,必然是有所图谋,思虑长远,往往这种敌人才是最可怕、最难防的。
两人都安静了少许时刻,说得多了佳肴倒是没怎么动,得亏日式佳肴多是冷食,现在动筷倒也没有失去食物的风味,在进食少许时刻后源稚生和林年又不约而同地把筷子放下了,扭头看向互相。
“一个月时间。”源稚生说道,“这是我能接受的极限了。”
“一个月很长了,之后我也还有其他的公事需要去哈瓦那和阿富汗一趟。”林年点头。
“这一个月里不会全是正常的指导,所有的剑技必须付诸于实战才能成为真正的杀人剑,你应该明白自己手里的剑道和寻常的剑道是有天差地别的不同的,而这种不同自然需要实战的磨砺才能火中锻铁。”源稚生说。
“可以接受,也期待本家剑道正宗的教导。”林年微微颔首,表情平静严正。
“谈不上教导...算是互帮互助吧。”源稚生错开视线淡淡地说,“正好执行局也缺人。”
“无论如何,都得说声感谢,尽管我们在昨天还是‘敌人’。”林年伸手捻过了桌边的茶杯。
“聊到最后没打起来就算是成功了啊,说实话我一直以为今晚你们谁会一把把桌子给掀掉,怪得我刚才一直在努力吃,害怕迟了就吃不到了。”坐在林年身后的林弦双手后撑着榻榻米看着两人笑说着,也拿过酒碟递过去,正大光明地向源稚生讨要了又一杯烧酒。
源稚生看了一眼身旁悄然推过来酒碟一言不发,安静乖巧的绘梨衣,放下烧酒瓶往酒碟里倒了一杯果汁,再端起自己的酒杯,“为暂时的平息。”
“这个祝酒词没意思。”林弦摇头,看向林年笑说,“年宝,给少主整个活儿。”
“...你喝多了能不能少说话?”林年看着毁气氛的自家姐姐叹了口气,捻了捻茶杯看向源稚生,轻轻举起了手里的骨瓷茶杯,“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毕竟我们相识也不深,为其他人其他事机缘巧合坐在了一起(源稚生轻轻颔首),一个月后大家还是一样各奔东西,天南地北。”
“所以要祝离别和友谊?”源稚生垂手微放酒杯。
“不。”林年想了想,摇头举杯挂角影明月,“未来还很长,不如祝自己吧。”
他与源稚生并无太深交情,也不需要去倾述长短,说过去,说理想说未来,两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类人,都有自己的骄傲,交浅言深并不合他们的性格,他们也不想去共鸣、共通来拉进彼此的关系。
他们能说刀剑枪火就不谈私情家常,没有必要去聊那些柔软的东西,以本部和本家逐渐冷淡的关系,两人心中都有预感总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
他们是“S级”、是“天照命”,现在若是聊太多儿女情长去加深私情只为延误以后两人相对时拔刀的速度,那是他们谁也不肯见到的一幕——或许两人早就试想过那一幕了,甚至还隐约期待着,现在怎又会去破坏还在酿造的佳酿呢。
感触柔情的话还是以后说吧,想要互相了解为什么不可以从彼此的刀子里读懂?竞争对手之间也是可以存在另类的友谊的。
“所以敬我们彼此日出东方,前程万里?”源稚生问。
“不。”林年耸肩还是否决了这个提议,他想了一会儿后忽然笑了一下,说:“祝,历经千帆过尽...归来仍是少年人。”
背后的林弦听后抬头看了一眼林年的背影,笑着转头把酒碟里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拿起筷子就继续向着生鱼片动手了,而绘梨衣也并不是太懂地喝完了自己的果汁。
只留下源稚生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听懂了这句诗词,愣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后忍不住低笑了一下,单手举起酒杯什么也没说,将里面的一汪皎皎明月吞下了肚。
那就“愿历尽千帆,归来仍少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