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妇人平静下来,继续讲述这座小镇上发生的不幸。
“后来,我相公回来了。他不出去做工了,世道乱了,他要照顾我,还有家里的小女娃儿。但是……但是,他也死了。上一回,他还好好儿的。这一次,他也死了!”
妇人干哑地哭诉着,眼睛通红,见不到什么泪,想来已经流干了。皎沫叹息着抚上她枯瘦颤栗的肩膀,寒觞与谢辙望着对方,能看到一张与自己一样因疑虑与愁苦紧绷的脸。活尸之后,这里又发生了什么?难道,又是无庸氏作的恶吗?
“这一次,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寒觞小心翼翼地问,“是那些会动的尸体,它们又来了吗?还是说,有会动的假人在这里,攻击你们?”
“假人?”妇人疑惑地念了一遍,果断地摇摇头,“不,是病,是疯病!”
“疯病?是不是那种,得了之后人会到处咬人,让别人也染上……”谢辙试图理解她所说的情况。
“不是那种病。那种病可怕,可只要不被咬到,就没有危险。但现在,镇子里谁都可能发疯,突然到处杀人,没有原因!每个人都可能发起疯来,隔壁心善的大婶子,对街说话漏风的老头子,就连小孩儿,都可能原本还好端端的,不知怎么就一下子犯了疯病。大家都怕惨了,怕别人犯病杀了自家人,更怕自家人犯起病来……”
他们终于知道了,这座镇子为何变成了这番模样。每个人都要提防身边的人,稍有大意便会性命不保,这种没有征兆的祸患,更会因为未知而使人加倍恐惧。可——到底为什么?妇人所说的疯病,与他们所知的任何疾病都不吻合。倘若不是病,又是什么在这镇上散播,酿出这样的灾祸?
谢辙试着再询问妇人她见过的情况,以期从“病人”症状中看出什么端倪。奈何没问两句,妇人便摇着头大哭起来。从她颠三倒四的话语里,几人不难得知,她的丈夫正是被疯病爆发的人所杀。这下子,他们实在无法再狠下心,逼问她回忆和讲述自己见闻。
局面一时凝滞,三个人面面厮觑,不知还能问些什么好。妇人哭了一会儿,稍稍平复了情绪,忽然翻身下拜,跪在地上砰砰地磕头:
“求你们了,放我走吧!我小娃还在家里,再不回去,她要饿死了。夫人老爷们,行行好,行行好……”
他们哪里见得了这场面,赶紧手忙脚乱扶起她来,连连道歉。寒觞提议,既然形势并不安全,干脆由他们将妇人护送回家,也算是赔礼道歉。可妇人大约还是害怕人人可得的疯病,一口回绝了他们,自己跌跌撞撞,忙不迭往巷子另一头跑了。
三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十分茫然。以他们的实力,倒不是很害怕忽然冲出人来,喊打喊杀,可这样的情况,想要借宿显然希望渺茫。
“刚才的妇人,是不是说自己手里的粮食是和人换来的?”寒觞想起这件事,小心揣测道,“她丈夫大约是受害者,不是发病的人,不然要是伤了人,也没人愿意给她换粮了。不过,既然还有人愿意帮她,也能说明这里还有好心人吧?咱们再多走几家,碰碰运气看看。”
另外两人纷纷附和,毕竟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事实证明,他们的运气并不算好。从夕阳西下至夜幕降临,星斗满天,三人依然没有找到任何愿意让他们投宿的人家。
看来睡大街成了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