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戎马生活,使他白皙的脸孔染上了风尘颜色,他统率军队镇压流寇,有时还纵兵杀良冒功,却能始终保持高级文官生涯所养成的服饰整洁和儒雅风度。
愈是饱经世故,他愈是磨去棱角,将心中的狠毒与奸诈深藏不露,能够遇事不骄不躁,深谋远虑。
正因为他有这些长处,所以手下的将领都愿意为他效力,杨嗣昌对他毫不嫉妒,而多忌多疑的皇帝也对他十分倚重。
两天前他接到皇太子命令,要他和陕西总督孙传庭尽快将李自成歼灭,以防夜长梦多。
虽然以前给皇上的奏本中,他总是夸大李自成的人数,叫嚷官军方面缺乏粮饷和马匹等困难。
但实际上他很清楚,李自成所剩的人马已经不及官军人多,而且长期来疲于奔命,孤立无援。
反之,在孙传庭的秦军和卢象坤兄弟率领天雄军到来后,官军已经处于绝对优势,他的奏本不过是为自己留个余地罢了。
可崇祯已经不问朝政,此时新皇很快即将登基,朱慈烺根本不理他那一套,直接命令尽快绞杀李自成部。
他真的希望这次在文县一战成功,从此解除朝廷的西顾之忧,实现他数年来未竟之志。
他如今不仅是希望获得大胜,而且是希望把李自成、刘宗敏和高桂英等在阵前俘获,献俘阙下,让新皇大大地高兴一下。
到了道台衙门,他到签押房稍事休息,分别传见几位总兵和副将,简单地询问了前方埋伏军情,随后开始赴宴。
吃过午饭不久,陕西总督孙传庭率领麾下几个将领,从十几里以外的防地赶来相见。
洪承畴同孙传庭有师生之谊,对传庭的才干颇为器重。
尽管孙传庭这个人锋芒太露,有时对他也争长论短,但是他总是从大处着眼,对一些不愉快的事一笑置之。
把孙传庭让进签押房,屏退左右,他说了几句寒暄和慰勉的话,拈须笑道:
“白谷兄,自从逆贼高迎祥死后,陕西流贼共分四大股。四队蝎子块拓养坤一股,在去年秋天已经剿灭。
大天王和过天星两股,今春也为兄台分别击溃,大天王随即投诚,过天星逃往河南、湖广一带。
如今仅剩下闯贼李自成一股,尚未剿除,然亦智穷力竭,苟延时日。倘来日一战能将闯贼生擒,我兄真乃建不世之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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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传庭欠身说道:
“闯贼目下前后左右尽被官军堵住,决不令其逃脱。这次如不能将其生擒,定必将其阵斩,以尽陕西剿贼全功,上慰宸衷,下安百姓。
不过这都是仰赖恩师大人庙算如神调度有方,又加亲临前敌,鼓舞士气。门生碌碌无能,何功之有!”
洪承畴看见孙传庭志得意满,骄气露于辞色,也不计较,说了句;
“我兄太过谦了”
随后哈哈地笑起来,笑过之后,他放低声音道:
“白谷兄,学生在路上接到你的密札,知道你要在潼关南原设三伏以待闯贼。看来闯贼不久可窜到潼关南原,所有埋伏都已就绪了么?”
孙传庭摇摇头:
“门生发现闯贼此次目的地,应该是过文县入川北,并不会走潼关过南原,南原之战不会发生,因此只在南原只保留部分兵力以防意外。
恩师,实不相瞒,门生把主力军队皆布置在文县和文县以南部分战略要地,只要李自成率领麾下流贼想过文县入川北,门生能一举灭之!”
“吸……”
孙传庭这一番话,顿时让一向沉稳的洪承畴都倒吸一口凉气,本来商量好的他在后追击,孙传庭在前伏击,把李自成部逼到文县消灭。
可两天前他接到孙传庭的书信,说流贼有动作,必去潼关南原入河南。
洪承畴也感觉李自成有去河南的可能,为何孙传庭又改变计划,这不是在玩火吗?
见洪承畴不说话,孙传庭微微一笑道:
“前天乃是门生的疑兵之计,担心消息走漏,未向恩师言明,今日特向恩师致歉。”
洪承恩真的是喜怒不形于色,见孙传庭表示歉意,虽然心里不爽,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
“无妨,想必白谷兄定有良策,能杀灭流贼为重,能否告知一二!”
两个人之前已经有分工,洪承畴负责围追李自成,而孙传庭负责截杀流贼,至于孙传庭用何种方法,对洪承畴来说不重要。
万一李自成再次走脱,主要责任有孙传庭负责,他洪承畴肯定不会替狂妄的孙传庭背锅。
孙传庭拱手道:
“门生已经派人去给李自成下书,说张献忠和曹操在潼关支援李自成,让李自成走潼关过南原入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