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带到我院里来,再摆一张椅子即可。让院外所有人都避开,由伱亲自盯着,我不吩咐,任何人不许靠近!”沈一贯好像有点脱力了,连胳膊都没抬起来,只用手掌摆了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管家引领着一名老者缓步而来。这位看上去和沈一贯的年纪差不太多,须发皆白,不过腿脚还算利落,拄着一根普普通通的木杖,走得不快但很稳。
“咳咳……沈大学士,别来无恙啊!”刚入院门,老者就看到了坐在藤椅中的沈一贯,还对上了眼神,见其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这才一边打招呼一边向里走。
“陈掌印,不在南京皇宫里发号施令,如此打扮跑到老夫家中可是有事要办?”沈一贯还保持着半躺半坐的姿势,看样子是不打算起身迎客了。
刚刚管家手里拿的是一枚棋子,源自琉球使者的馈赠,以玳瑁制作,刻满了浮雕,工艺相当精细。这是当年自己送给司礼监第一秉笔陈炬的。
管家说老者来自南京,姓陈,还拿着自己送出去的棋子,身份呼之欲出。可被皇帝派往南京的老太监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宁波来,难道是路过此地公干,抽空来串串门?
沈一贯坚决不会这么想,即便陈炬真的是来宁波公干,也绝无可能到自己家串门,除非他活够了。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皇帝派来的。
为什么要派陈炬来,还故意不穿官服,这又是个需要猜的问题。沈一贯以为凶多吉少,再联系到此前发生在京城的举子杀人案,答案好像又有了。
皇帝觉得江浙举子和官员暗中勾结制造事端意图阻挠新政实施,背后肯定有人出谋划策,而这个人很可能是自己。于是新仇旧恨一起算,派老太监来结果了自己。
冤不冤?冤也不冤。自己没参与举子之事,哪怕参与的官员大多和自己认识,甚至有几个是当年经自己之手提拔的,事发前也不曾提及。事到如今了却要拿自己泄愤,确实太冤了。
可是站在皇帝的角度想一想,自己好像也不怎么冤枉。任谁坐在那个至尊无比的位置上,也无法做到事事明辩分毫。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君王原则,弄死自己再正确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