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塔里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尤利尔。尤利尔?他在拜恩,而且去过了王宫。露西亚啊,这是什么情况?
“这孩子闯进了王宫。”精灵导师缓缓开口,“于情于理,都该由你处置,大人。秘密必须保守,但我们还不能确定他的立场。”
黑骑士颇有兴趣:“你有何建议,院长,能够两全其美呢?”
“用那把剑。他会对你忠心耿耿,永无背叛之虞。”导师略一停顿,“同时有活命的权力。”
领主哼了一声。“就像施蒂克斯?”
“此人是谁?”
“死人。不曾存在的人。哼,也许这也只是张人皮而已。”
宁阿尹尔明白了:“你用了剑……好吧,他死了?”
黑骑士没回答。他随手一挥,片片甲胃粉碎,在骤然升腾的幽焰中熔化,那些记录着伤痕和战绩的细微磨损,也悄然消失不见。新的盔甲一如从前。眨眼间,领主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希塔里安只敢去瞧那把剑。作为圣经的持有者,它的存在感是如此鲜明夺目,教她难以忽视。她问过莉亚娜,问过塞尔苏斯和北方人威特克,关于那把剑的事,但他们都不知道哪怕是它的名字。
由于造型古怪,希塔里安暗地里叫它“杖剑”或“骨剑”,她听到“微光领主”安利尼也称它为“权杖”,加瓦什的居民则习惯叫它“夜骸”。无论如何,只有黑骑士知晓它真正的名字。
“命运。”导师一边清洗手指,一边警告,“是无底的深渊。”
“它就是命运。”黑骑士推开门。
……
擦洗地砖里的魔药本已花去了大把时间,整理书信又是一阵磋磨,因而当导师把药品丢来时,她是如此迫不及待,要到隔壁一探究竟。
……结果却听见一声尖叫。希塔里安一下提起心:“尤利尔?你怎么了?”
“希塔里安?”
果真是他。希塔里安差点丢掉手里的药剂。她慌忙松开把手,抱住怀里的一大堆东西,再用肩膀顶开门。伤员惊讶地打量她。
这一幕让她觉得自己十分丢脸。希塔里安·林戈特认得对方,即便他们的身份差别如此之大。
首次见到尤利尔时,这位高塔信使从车轮底下挽救了露丝,之后在寂静学派的教堂里,他再次向她伸出援手。她曾出于稚童的任性妄为,把他拖进『忏悔录』搭建的梦境,结果他们相处得如同亲人般愉快,正是莉亚娜女士所讲述的火种的血亲。时至今日,他们终于在拜恩相见,希塔里安不希望尤利尔还觉得她笨手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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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塔里安,真的是你?”尤利尔话虽惊喜,面色却不大好看。这是当然。他刚受过伤,整个人都没什么气色。“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住在这儿啊。“……噢。”结果才一张嘴,希塔里安就在床边绊倒,还得靠伤员伸手扶一把。她恼怒地爬起来,只想朝椅子踢两脚泄愤。
“或是我看错了。”尤利尔微笑,“你不是希塔里安,而是露丝?”
“我不小心啦。”她小心地避开他身上的绷带,“露丝还在睡……呃,我猜是在睡觉。她很安全。”誓约之卷能够辨别谎言,我可不能忘了。“我是这里的医师。”
“你变得这么勇敢了,希塔里安。”
“人总会有变化。”听到他这么说,希塔里安心底颇有些得意。“倒是你,尤利尔,你来拜恩了!”
信使眨眨眼。“对我们来说,这里是个好地方。”
“当然是。再没有第二个拜恩。你终于打算离开高塔了?定居在拜恩?”她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我知道有一处空置的房产被主人交给守夜人代售,非常合适。那儿的院子里有两株白蜡树,繁花之月时,它们的花儿美极了。尤利尔,我们做邻居吧!”
“事实上,我来拜恩有一阵子了。”
“却不来找我?真是难以置信!”希塔里安感到很受伤。
“噢,不是这回事,这里头另有原因……总得来说,我最近麻烦缠身,不算合格的客人。”尤利尔似乎不想多说,“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你的住处。林戈特庄园在哪儿呢?”他开玩笑般地问。
轮到希塔里安卡壳了。她有心邀请尤利尔,但她的家其实是莉亚娜女士的家。当然,这还不算什么,她完全可以介绍他们认识,然而要怎么解释每天送来的信稿和情报呢?不死者领主作为上司,不时也会来催她办事。若双方打照面,一切温馨气氛都会烟消云散,再也没人敢说话。那真是太恐怖了!
更糟的是,面对尤利尔,她也不能用谎言搪塞。“我现在是守夜人的成员,尤利尔。”希塔里安小声说。
“这我看得出来。”
她吃了一惊。“能看出来?”
“别怕,你脸上没写着。”尤利尔安慰,“但我们见过许多次了。”
在『忏悔录』的梦境,在寂静学派的教堂。寻常无名者可不会出没在这些地方,还能是什么呢?希塔里安不禁脸红了。我真是一直都在犯蠢!我怎么就冷静不下来呢?她后悔没在门外给自己施魔法了。
她忽然想起一桩事:“刚刚怎么回事?我听到你在喊,发生了什么?”
“我……尝试了一点,呃,比较过激的治疗方案。”尤利尔很不好意思地说。他的坦白让希塔里安放松了一些。“请给我点建议,医师。为什么神术效果时有时无?”
想必是刚刚导师在隔壁的魔法导致。她用药剂驱散生命气息,制造出类似于加瓦什的环境,以帮助领主大人。尤利尔是神职者,他的神秘自然会受到影响,但希塔里安可不敢乱说。
“医院里有点特别。”她搜肠刮肚,企图找出既不用说谎,也可以解释情况的句子。“我们换个地方吧。你住在哪儿呢?我送你回去。”
高塔信使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希塔里安浑身不自在。难道他看出我在回避了?还是猜到了隔壁……这不太可能。很明显,他和领主大人有所交集,还参与到了王宫的事件中去,不过希塔里安并未与之有所牵连,起码表现出来是这样。我是合格的夜莺呀。
“不用了,希塔里安。”尤利尔拒绝了她。“还是让我体验一下拜恩的医疗水平罢。我的临时住处比这里简陋得多,没必要回去。”
“临时?”希塔里安抓住这个词。
“我说了这个词?不,可能是礼拜堂,或者塔钟,桌子?你听错……”
“临时住处。”
“呃,是的,大约是这样。你可没听错。”高塔信使的语气仿佛突然扭到脚趾头。“我的意思是说,在出门时我走得很急,有点意外——黑城发生了一些特殊情况,你知道——也就是说,我没带足够的现金。所以,你瞧,我只付得起租住的钱。临时住处。是不是?”
“走得很急?”